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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洞中叙

再次来到清沅江畔这个无人问津的山洞时,千凌鸢怀揣着种种疑问。她故意趁着桑槿不在之时前来,就是想要找到那日帮助自己的那个男子,问清楚心中的疑惑。

撩开洞口盘旋交错的藤蔓,通过狭窄逼仄的洞口,脚下就是一个石板砌成的台阶。沿着台阶往里走,是一个悠长的洞道,不过距离不算太远,很快就来到一处宽敞的山洞内部。

令她惊讶地是,她还没有步入洞中,空旷的山洞就回荡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子声音:“你来了?”

千凌鸢诧异地撇撇嘴,撩起裙摆往前走去,那人擡起头斜睨她一眼,又接着道:“我等你很久了!”

走近之时,这个人的面容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出现在她的面前。头顶没有斗笠遮挡,能很清晰地看清楚他面若冠玉,五官精致,浓眉点缀着星眼,眨眼间,能看清长长的睫毛随着双眼皮来回跳动。

他衣着墨色外袍,雪白的里衣,如此看上去文质彬彬,根本不像他口中说的普通渔夫。

脸是书生脸,可眉宇间又少不了几分自然的英气。

“你?等我?”阿鸢一边问,一边脚步未停,话说完时,便已站在了他身前旁不远处。

傅珹歌随手捞了条最大的放进脚边的石盆里,对阿鸢道:“嗯,你别客气,随便坐!”

阿鸢低头看了眼他刚刚生起的火堆旁边,安安静静地坐下,看着他熟练地给鱼开膛破肚,清理干净后,又利落地将一根木棍从鱼嘴里插至鱼腹中,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开始烤起鱼来!

冷清孤僻的山洞里,孤男寡女就这么独处本就略有些尴尬,再一言不发就着实让人难以自在了。

傅珹歌於是扭过头冲阿鸢笑了一笑,暗黄的火光在他星光斑斓的明眸中闪烁跳跃,显得格外好看。

他问阿鸢:“官府的人为何要追杀你?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吧?”

阿鸢回头凝视着他的目光,短暂地楞神了片刻,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便试着反问道:“那你呢?你箭术如神,想必也应该不是普通的渔民才是?”

两人互相对视了少顷,都被对方的问题噎住,当下比不说话时更为尴尬。於是两人各自笑了笑,将目光又转移到烤鱼之上。

半天后,傅珹歌打破沈默,忽而轻启朱唇面露浅笑对她道:“我不过闲云野鹤一个,和普通渔夫没什么两样。你叫我阿珹便好!”

“阿珹?”

火光映在阿鸢脸上,让她脸颊也泛着红光。她默念了两遍阿珹的名字,低下头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揉着丝绸裙摆。

稍后,又擡头看向他,柔声道:“我叫阿芊!”

柴火劈啪作响,橙黄色的火光在昏暗的山洞里跳着舞,周围瞬间变得格外静谧。

听她说着自己的名字,阿珹不经意间擡了目光,斜睨着阿鸢娴静温柔的侧脸,娇柔的肌肤粉粉嫩嫩,纤长的睫毛轻轻跳动,明亮的双眸若含满了春水的柔情,让人忍不住心神荡漾。

看着看着就失了神,失着失着,手里的烤鱼“啪”地一下掉到了柴火堆里。

“鱼!”阿鸢指着柴火堆里的鱼提醒,傅珹歌才回过神来赶紧去拯救那条可怜兮兮的烤鱼。

看着他难得慌张手忙脚乱的模样,阿鸢忍不住笑了起来。仅仅只是她嫣然的一笑和他不经意间的一瞥,傅珹歌便沈浸在了她的明媚当中,再也走不出来。

在过去的二十载岁月,他曾经看到过有人对他目光狠戾,有人对他冷若寒霜,有人对他面目狰狞;也有人谄媚阿谀,有人假模假式……可却从来没有人,像现在这样,对他展露天真善意,至真至纯的笑容。

阿鸢也注意到了他不同寻常的目光,忽而心间咯噔了一下,笑容逐渐僵在这暧昧的氛围里面。

她是怎么进到这洞府里的来着?

对,这几日病靥中,她时常梦见一些场景。而如今身处梦中这个山洞里,又见到了那个“渔夫”傅珹歌。所以,她所梦非梦,而是实实在在的属於她自身的记忆。而他,正是那个在官差的追杀之下救了自己的那个人。

零碎的记忆霎时间充盈着她的思绪,让她在跳动的火光中变得有些恍惚。刀光剑影,鲜血淋淋的场面再度袭来,让她忍不住有些颤抖。

傅珹歌将烤好的鱼递给她,发现她双臂在微微抖动着,连忙屏息感受了一下这洞里的温度:虽然此时正值初春,但毕竟靠近清沅江边,偶尔会有些许江风从山洞的缝隙中闯进来,带来一丝寒意。

“你冷么?”他关切地问着,话音刚落却已经站了起来,转身到衣柜里取出自己的一件外衣走过来为她披上。

其实火堆旁边本就热气腾升,阿鸢也并没有觉得有寒意,之所以颤抖也是因为对自己记忆中的那些画面有些恐惧罢了。

她客气推脱,拉扯之间却腰肢一扭,一个重心不稳便要向旁边火堆跌去。千钧一发之际,傅珹歌迅速将手里的烤鱼随手往旁边一甩,及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仅轻轻用力一拉,便将她拉了回来正好跌进自己的怀中,而那烤鱼便也随着棍子被扔到了火堆里。

这场景千凌鸢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她在土屋小院快要晕倒前夕,也是被一个人像这样拉了起来。虽然当时自己意识有些模糊,而当她躺在傅珹歌怀中,却能真切地感受到这温度的熟悉。

那日在小屋中救了自己的人,也是他?

傅珹歌将她拉过来时,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得能看得清她清澈的眼眸中自己的模样。

他的目光游走在她白璧无瑕的脸上,试图能够找到一个瑕疵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即便清清楚楚地在她脸上扫过一遍,也依旧是细腻无瑕的一张脸。

两人双目对视着,都沈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个没有及时撒手,一个没有及时挣脱开,就那么足足楞怔着凝视了对方许久。

这一幕,又恰恰被刚好带着一大群老少爷们寻来的桑槿看了个正着。

於是,当两人都还沈浸在刚刚那一幕的热血心跳之下之时,一个巴掌在阿珹脸上重重开花,响声在整个空洞的洞府之中来回碰撞。

“以前只听说你是个野人,没想到你还是个流氓!”

再次看见桑槿,阿鸢心里十分激动,赶忙上前拉着她的胳膊:“阿槿!你怎么来了?”

桑槿面色也是半喜半忧,指着阿珹怒道:“还好我来了,不然都不知道这个流氓野人要对你干些啥!”

无辜被打脸的傅珹歌,捂着自己左脸上的巴掌印,瞬间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大姐,麻烦你注意下你的措辞!!”

难怪世人皆传言,巴蜀的女子,惹不得!

桑槿闻言七窍生烟,当即怼了回去:“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大姐!年纪轻轻学点什么不好?净学着如何拐带小姑娘!”

眼见着误会闹大了,阿鸢赶紧在一旁拉了拉桑槿的衣袖,蹙着八字眉低声道:“阿槿,你误会了!他叫阿珹,他……”

还没来得及解释,桑槿就已经不耐烦地走到了傅珹歌面前,伸出食指狠命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你还不走矗在这里干什么?等我们报官不成?”

傅珹歌脸色冷冷的,不屑地伸手推开了桑槿的手指,环顾一眼四周道:“大姐……不,姑娘,这里,好像是我的地盘?!”

桑槿闻言,这才馀光中瞥了一眼这山洞,虽然心里开始发虚,但出口仍旧底气十足,丝毫不怯地回道:“你的地盘怎么了?很了不起么?”说罢,却身体比头脑机智,赶忙转身拉着阿鸢往洞外走。

身后,傅珹歌望着两人的背影,赶忙趁她们还没走出山洞,暗笑着急呼道:“阿芊姑娘,有空记得来找我吃烤鱼!”

回去的路上,桑槿忍不住问阿鸢:“你今日怎么会到这里来?害得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带着全村老小到处找你。”

阿鸢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大叔大婶们,想想刚刚山洞里两人含情脉脉对视的暧昧场面就这么被大家全都看了个遍,此时不免还有些脸红。

“对不起,阿槿姑娘。我只是有些问题搞不明白,所以想来这边找找答案。害你担心了!”

桑槿撇了撇嘴道:“你以后直接叫我阿槿就可以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以后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替你分忧解难。你刚刚大病初愈又失忆,到处乱闯可是很危险的。”

桑槿外表看上去虽然有些闷闷不乐,但无论哪句话都透露着对千凌鸢的关心和担忧。虽然两人萍水相逢,但毕竟她救过自己,看上去也是一个善良淳朴之人,阿鸢也觉得自己有些担忧是多馀的。

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暂时留在此地,又有什么理由不信任桑槿呢?

“阿槿,我知道了。以后,我有什么事定会提前跟你商量,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言及此,桑槿也终於展眉,回头握着千凌鸢的手,感慨而叹息着:“桑榆镇虽然地处偏僻,但这里的人都很质朴善良,你就安心留在这里调养好身子。等你记忆慢慢恢覆,再想其他事情好了。”

身后跟着来寻人的老者也站上前来道:“是啊,这位姑娘。既然你来到了桑榆镇,也就是跟桑榆镇有缘。你就留下吧,也给阿槿做个伴。至於以后,等你身体好点了再说。”

千凌鸢听得一阵感动连连点头。

一行人回到桑坪村时,便各自分散着回了家。

桑槿打开柴扉门,牵着阿鸢的手将她带到院子中,搬了两张椅子在屋前坐了下来,连忙问阿鸢:“你今日去那山洞,究竟是做什么啊?”

千凌鸢犹豫了一下,擡起头认真告诉桑槿:“我好像把一些事情都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桑槿激动地声音都高了好几个调:“太好了,你都想起什么了?”

思索片刻后,她认真地看着桑槿的眼睛说:“阿槿,我本名千凌鸢!”

桑槿:“???”

“我是西蜀公主!”

桑槿:“!!!”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桑槿:“……”

阿鸢简单的几句话,已经让桑槿完全回不过神来,她呆呆地看着她,如同雕塑一般定在原地。半晌后,突然猛然起身,跑到门口将木门丶窗户这些凡是能透风的地方紧紧反锁了起来。

“除了我以外,你可曾对别人提起过你的身份?”

见阿鸢摇头,桑槿才着着实实松了一口气。

“那还好!我以前去学堂听夫子讲学,说是世人多知其面而不知其心,很多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所以阿鸢,你可要记得,万不可随意相信任何人,也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

阿鸢猛烈地点点头。

桑槿想到那个野人阿珹不可一世地喊着阿鸢的名字,像是骄傲地告诉她,他和阿鸢熟得很。可到头来,他所知道的阿鸢,不过是一个假的名字,假的身份,想想就觉得很是解气。

“阿鸢,既然你我有缘相识,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好姐妹!今后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陪着你!至於那个野人……那个阿珹,你也不要去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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