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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入深渊

前两轮获得第一,对於桑梓来说根本毫无悬念。所以回府的路上,她也没比平常多轻快。

马车嗒嗒行驶在街头巷尾,她右手托腮坐在车里,只觉得有些困乏。

不知行进了多久,突然马车猛然一顿,马匹也忽而发出撕裂般的惨叫。

桑梓的惺忪睡眼诧然一睁,忙问车夫:“发生何事了?”

车夫朝车里喊了句“马匹受惊了,我下去看看”,之后便听到他跳下车往前跑动的声音。

桑梓刚刚低头呼了一口气,转瞬又惊觉不对:刚刚马车车夫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明显没有听到他停下来的动作。她试着朝车外喊马车夫,却如她直觉那般,根本没有人回应。

她觉得奇怪,状着胆子猫着腰朝车外走。

谁知,刚一走到门口,她便只觉眼前一黑,几个尚未看清模样的人举着麻袋从她头顶往下一套,接着她便被人扛了起来。

她试图挣扎呼喊时,已被人狠狠摔到地面上,痛的根本发不出一个字,接着,便是惨无人道的一顿暴打。

因为被麻袋束缚住了身体,桑梓看不清外界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无数棍棒朝着自己的头部丶背后丶腿部狠狠打下来,她连伸手格挡的机会都不曾有。

不知道打了多久,外面的人已经确认她完全发不出声音,并且已经没有动弹了之后,才各人踢上一脚离开了。

桑梓也不知道自己的是怎么坚持到被人发现的,等她终於感觉到有人打开了麻袋,将早就已经伤痕累累丶浑身上下多处骨裂的她解救出来之时,她也终於扛不住闭上了眼睛。

凌晨时分,早已在县衙熟睡的桑子渊接到了来桑榆县桑榆镇的第二起案子,而本案的受害人,竟然就是自己的表妹桑梓。

夜半时分,他也来不及换官服,着一身便衣便来到了桑梓府里。

大夫刚刚给桑梓接完骨,帮她包扎好了身上其他各处露出的伤口,便被桑子渊拉到了一旁。

“大夫,我表妹现在如何?”

大夫垂眸皱眉道:“她身上多处被重击,肘部丶膝部等几处骨裂,额头也被暴力打伤,没有伤到性命已是福大命大。现下生命危险是没有,但桑梓姑娘短暂时间内怕是难以再使用织锦机了!”

“你说什么?”桑子渊晴天霹雳一般瞪大了眼睛:“大夫,你可不能开玩笑。你知道的,我表妹入围了本届织锦赛决赛,若是她不能用织锦机,那……”

“这都是造化!”大夫未等桑子渊说完,便摇着头道:“我只能尽力让她快速恢覆,但是要在织锦赛前覆原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去开药方吧!”

其实在他们谈话期间,桑梓已经醒来,刚好听到了大夫对她病情判断的一番话。

她曾想过很多种可能,输给桑羽芊,甚至是输给桑小田,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最终自己会因为这个原因无缘决赛。

不经意间,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桑梓想转身去不让别人看见,但是动一动才被身上各处传来的钻心的疼痛提醒:她现在身负重伤,根本没办法动弹。

职业之梦毁了,一心爱好的事业也毁了。桑梓此刻的内心,桑子渊比任何人都懂。

当他转身看着她泪流满面时,除了坐在她身边,替她拭去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和静默着守护陪伴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表哥……”桑梓边哭边道:“如果……如果我参加不了了,第三名是不是可以顺位递补?”

桑子渊闻言一怔,她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想着织锦赛的事情。

“你先好好养伤,不要管织锦赛了。我会想办法,争取把时间往后拖。”

“不!”桑梓毅然拒绝道:“你没听大夫说么,我的伤短暂时间好不了了,而且之前织锦赛已经推迟了一回,岂能又因我的原因再推迟?不要为我徇私!”

房间里顷刻静默,桑子渊也没有接话,只是内心心疼,又只能静静看着她。

桑梓又道:“不过,我知道桑羽芊一直想要夺得织锦花魁。这些人里,除了她我任何人也不信服!我了解织锦赛的规则,我如果参加不了,她是可以递补的,对吗?是这样吗?”

桑子渊闻言,沈思两秒后点了点头:“没错,是有这样的规矩。”

桑梓哽咽道:“太好了!表哥,麻烦你替我去找桑羽芊来,我要跟她说一些话!这个比赛,只能让她赢!”

为了实现桑梓的心愿,当然也是为了织锦赛能够顺利举办,桑子渊也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接受了桑梓的恳求,当即马不停蹄赶往桑坪村土屋小院。

一路上,他想了许多。

比如,这次的黑手到底是谁?是上次桑淮遇害案的馀孽,还是与此次织锦赛有关?还是,两者都有?

想起桑梓的话,又听说在第二轮结束后桑梓和桑小田曾发生过语言冲突,而桑梓受伤,受益最大的人,也是桑小田。她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很快,桑子渊已经基本锁定了此案的第一嫌疑人。

阿鸢三人回到土屋已经是黄昏时分,院墙墙角落满了各色的蔷薇花瓣,阿黄那只瘦狗这些日子已经长了不少肉,听到他们回来激动狂吠不止。

推开柴扉门,回到家里的几人已经完全把织锦赛抛之脑后了。诚如桑槿所说,虽然没能赢得了织锦赛,但她们依旧可以活的很滋润,很潇洒恣意。

傅珹歌刚走进院子,便抢先要走向厨房:“你们今日辛苦了,我去给你们做顿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们吧,也算是报答你们对我的收留。”

阿鸢丶桑槿闻言,异口同声大喊道:“我们不吃鱼!!”

傅珹歌一脸黑线,只能尴尬点头:“想吃也没有的!后院青菜倒是成熟了不少,凑合着煮点腊肉,如何?”

两人又是齐声答道:“好!”

桑子渊到土屋时,天幕已经完全降下。院子里灯影戳戳,欢声一片。他屹立少顷,觉得此番比赛失利显然没有影响阿鸢的心情,这自然是极好不过了。

阿黄原本探着头焦急巴巴望着院子里几人吃完饭,口水掉落一地,听到有人靠近,又夹起尾巴狂吠。

几人闻声,齐齐望向柴扉门口,见桑子渊正探着头看向院子里似笑非笑,桑槿急忙上前开门将他拉了进来。

“子渊你怎么来了?我们正好在吃饭,来啊,一起喝点桑葚酒?”

桑子渊笑着摇摇头:“今日怕是不行,有急事!”

阿鸢闻言忙问:“有何急事,可是需要我们帮忙?”

本来见他来不是特别开心的傅珹歌听到两人对话,也忙放下碗筷,手肘撑住桌面面色庄重地看着他。

桑子渊环顾了一下几人不同期待的目光,低声道:“桑梓出事了!”

几人一听,互相看了看,内心却难以接受相信。这离比赛结束才多久?怎么就出事了?

桑子渊来不及解释过多,只走到阿鸢面前道:“羽芊可否愿意同我去趟桑梓府上,她似乎是有话想对你们说。”

“当然!”阿鸢当即站起身来:“自然是要去的!”

几人放下碗筷,顾不得收拾桌子,便跟着桑子渊上了马车。到镇子上时,桑子渊嘱咐了车夫几句,独自下了车。

蜀地入春后夜雨较多,现在去事发之地指不定还能看到些蛛丝马迹,若是迟了,再要找可就麻烦了。

马车嗒嗒离开,阿鸢拉开车帷和桑子渊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所想了然於心!

小心,珍重。

马车停靠在桑梓府前,几人下了车直奔她的卧房。傅珹歌不方便进房间,便呆在门口等候她们,阿鸢和桑槿则快速冲到了她的面前。

见到桑梓一身缠绕着纱布,两人心中沈重,眉头紧蹙着问她:“感觉如何?”

桑梓强忍着泪水和苦痛,轻轻闭了闭眼睛:“无碍!就是织锦赛,得拜托二位了!”

“拜托我们?”桑槿听完和阿鸢对视少顷,疑惑道:“可是我们都已经出局了呀?”

“没关系!”桑梓道:“我现在没法继续参加,按照织锦赛的规矩,排名第三者,可以顺位递补。我要恭喜你们可以继续参加织锦赛了!”

虽然她这么说,可此刻在桑槿和阿鸢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一些因此而感到的欣喜和欢愉。

不过是一场比赛,充其量就是五十两赏银,今年未成功,明年还可以继续,犯不着要以牺牲桑梓这么大的代价。

阿鸢难过地说:“若要我选,我宁肯你好起来,实现你的五连冠。这即便是对於桑榆县来说,也是极大的好事一件不是吗?”

“对!”桑槿也道:“虽然我们能递补,但是看着你这么痛苦,我们也很难受,我们也开心不起来。”

“不!”桑梓听完,极力摇动着脑袋,眼眶里泪水打着转:“你们必须要欣然接受这个结果,然后,替我去打败那个人!”

那个人?

桑槿和阿鸢再一次面面相觑,不到一会儿便都回过神来。

“你是说桑小田?”

桑梓没有否认,继续道:“你们有所不知,桑小田和桑雪纯是闺中密友,桑雪纯的事情她知道是我告密,而且今日我又当众让她下不来台。能将我残害至此,没有别人了!”

“那?子渊知道这事儿么?”阿鸢问。

桑梓点点头:“我表哥自幼极度聪颖,当年西蜀王拙选,他差点成为了京官。若不是因为被人嫉妒,他怎么可能才是一个小小的知府?所以,这事他可能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这会儿没准已经去调查证据了!”

“你说的没错!”桑槿附和着她:“桑子渊的确半途下车,说有他的事情要处理。我猜如你所说,找证据去了!如果按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桑小田就应该是伤害你的头等罪犯,她不是根本没有资格参加比赛么?”

桑梓想了想,告诉桑槿:“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说服表哥,即便找到证据,也先不要惊动她。她不是想靠卑鄙手段夺魁么,我偏要让她在这件事上输的体无完肤,然后再将她绳之以法!她对我不仁,我便对她十倍狠辣!”

若是过去听到这番话,桑槿和阿鸢都会被桑梓震慑,觉得她冷血无情,阴鸷残忍。但在经历这么多风霜雪雨,看清她的为人后,才会体会她此时说这话是多么富有力量,让人直想振臂高呼:“说的漂亮!”

“好!”桑槿也没和阿鸢商量,但两人的目光此时却都同调地看着桑梓:“我们答应你,一定在决赛吊打桑小田,为你出这口恶气!”

桑榆镇街头,桑子渊独自一人走在案发地,循着马车车辙在周围探视着。

临近夜半,他并没有什么收获,站在街头看向镇子另一头一抹暗光,刘海被风往右边吹去。

不多时,一个衙役手扶着腰间的佩刀,踏着急切的步伐跑到桑子渊身旁,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桑子渊听得明白地说道:“知府大人,桑小田那边有动静!”

桑子渊唇角浅浅一勾:“很好,切莫打草惊蛇!等收网的时候,我要让这个蛇形心肠的女人,彻底跌入她自己挖下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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