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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追爱记

整整一天滴水未进,陆十松刚到土屋小院之时那种饥渴难耐可想而知。

於是乎,他丝毫不顾及形象,楞是毫不客气地接连扒下了三大碗米饭,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谁能想得到呢,为了能得到桑梓的原谅,为了能证明自己的赤子之心,他足足在桑梓家门口对面的街边蹲了一个下午,起身时腿都麻得走不动路。

自己都要感动了,桑梓却连他的面都不愿意见!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感到委屈,趁着酒足饭饱,赶紧拉上三人不吐不快。

“你们大夥儿评评理,就算是块石头,也早就应该被我感化了吧?可她呢?说把我轰出来就把我轰出来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陆十松撇着嘴,说的像个闺中怨妇。连一旁的大黄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於情,她们与桑梓的感情比与陆十松更亲密。於理,原本就是陆十松死缠烂打在先,被拒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也难怪桑槿听了,都能只顾着取笑:“陆公子,我看你是当局者迷。阿梓这么对你,已经算得上是格外开恩了。这要是换了别人,可没你这么幸运。”

“开恩?”陆十松双眉紧拧,低头想了又想,暗自嘀咕着:“是吗?”

傅珹歌收拾好了厨房 ,边走边擦着沾满水渍的手走出来,见陆十松仍旧还未开窍,擡起右手往他后脑勺一抡。

“你小时候跟几个哥哥抢糖果的机智头脑都萎缩了么?你好好想想,就拿你纵容郑二刀害死桑梓家车夫这事儿,人家没和你老死不相往来,还留你在府里养伤,就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你非但不心存感激,还好意思埋怨人家!我要是桑梓,非泼你一盆洗脚水!”

陆十松闻言突然眼笑眉舒,雪白的牙齿露在初夏夜的清风中收都收不回去。

“真哒?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明白了。你们说,这是不是代表,阿梓她心里是有我的?”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满面笑意却都没有说话。

陆十松也不在意,目光乜视着前方上空那轮弯月,眸中星光耀眼,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他双手握拳靠在胸口,歪着头自言自语:“对,她心里一定有我!”

良久后,陆十松才偶然感觉小院有些冷清。

直到一片枯黄的竹叶簌簌落下,轻轻滑过他的鼻翼落在大腿上,他这才发现阿鸢几人已经不知何时悄然回了房。

他微闭双眼暗自笑了笑,“没关系,我会向你们证明的,她心里有我!”

屋内烛光昏黄跳跃,屋外已是夜半更深。

乡间的初夏之夜百鸟已然归巢入眠,田间的虫蛙还有一阵没一阵“叽叽”“呱呱”乱叫。

傅珹歌在屋里铺好了床被走到门口,环视了一眼小院,唯有大黄正趴在院墙角落,闻声立马站起身来,用力将尾巴摇动地像个风火轮。

而陆十松早已不见踪影,他坐过的长凳已经被好好收起放在了八仙桌旁边。

傅珹歌暗笑着摇摇头,当年那个混小子,如今也终归是有了让自己如此执着之人,也许对於陆十松来说,这也不枉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一阵风起,院子里有些凉爽。

原本就燥热难以入眠,他索性踱步到院子中,欲找把椅子在竹林下方乘凉。回眸时,却意外和正屹立於门口的阿鸢四目相对。

她已经梳洗完毕,换了身轻薄的睡裙,披散着及腰长发,卸下了淡薄的妆容。

可在月光反射下,那张纯洁无瑕的脸,依旧耀入他心扉,让他在这浓浓夜色中,忽而有些动容。

“阿芊,你怎么还没睡?”

“本想着看看陆公子,却没想到看到了你。”

阿鸢手伏在门栏上,将身子轻轻一歪以便能靠在上头寻个舒适,今日折腾几番下来,她的确感觉有些疲倦。

饶是这慵懒的姿态,也断然有几分别样的迷人。

傅珹歌看的有些发神。

“阿珹……”阿鸢细若泉眼的声线倏而柔柔地轻唤他。

“嗯?!”傅珹歌也以暖若春阳的声音回应。

“说真的,你倾其所有相授於我,就不怕哪一天我们处在不同阵营,被现实逼着针锋相对……”

话音未绝,傅珹歌却急忙打断她的话,话语局促却饱含柔情。

“不会有那一天的!即便是有,你也一定要相信,我,绝对不会背离你!”

这是阿鸢第二次听到傅珹歌亲口对她这么说,他的态度,她又怎会不知。可是,若万一选择背离的那个人,是她呢?

若真有这么一天,傅珹歌是否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两人相觑着彼此,心里都藏了话,却都没办法在此刻道明。只能互相笑了笑,道了声晚安各自转身。

处在两人房间中央的桑槿,已经靠在房门口听了好一阵。她可真的是替她们急的要死!

不管过去如何,如今都已经一起经历过这么多风雨,这两个人就不能直接点坦诚点,何必那么扭扭捏捏?

桑槿一夜辗转难眠,翌日一大清早,她再三确定阿鸢还没有起床后,顶着个黑眼圈就跑到了厨房,质问正做着早饭的傅珹歌:“珹哥,你是喜欢阿芊的对吧?”

傅珹歌坐在柴火竈面前,正将从桑树上砍下来挽成的干柴把往竈门里送,闻言倏而动作戛然而止,手顿在半空中。

片刻后,他擡起双眸凝视着桑槿,一脸难以置信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对,我是早就知道了!”桑槿双手伏在竈台上,弯下腰让自己的目光尽量靠的离他不那么远,不那么高,声音细微的只由两人能够听到:“从你那次发烧晕倒醒来之后,从你闯县衙抱回阿鸢之后,从你不惜……总之,你对阿芊的心思,只要没有眼疾者都能看的清楚明白。阿芊本人除外!”

傅珹歌已经彻底放下了手里的柴火,楞楞地看着桑槿,良久没有再说一个字。

桑槿於是憋不住道:“我真的是快要服了你了!喜欢一个人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为什么你就是藏着掖着憋着忍着就是不说出来呢?你说人家陆公子不开窍,你扪心自问自己又开了几窍?”

傅珹歌低头,似在深思。

桑槿又道:“陆公子好歹知道表明自己的心意,珹哥你呢?眼见春过夏至,再等到秋分,花儿也就谢得差不多了!”

听到此处,原本默不作声的傅珹歌终於擡起了头,一副义愤十足的模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桑槿一惊,以为自己话太多惹他不耐烦心乱了,连忙收住嘴,瞪着大眼睛看着她,心中还在不断纠结,是不是应该赶紧撤退,离这个散布着浓浓火药味的厨房尽量远一些。

傅珹歌却也忽而双手撑在桑槿对面的竈台边缘,弯腰和她对视着,语气坚定,态度极度肯定。

“你说的对!难怪前些日子阿芊对我不冷不热,她一定是觉得我过於懦弱了!桑槿,我决定了,我要告诉阿芊!”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劝诫总算是有用,傅珹歌可算是明白了她的苦心。

只是,表白的事,不能草率,不能将就,该有的习俗不能落下。

鉴於傅珹歌一个毛手毛脚的大男人,桑槿生怕他就弄巧成拙,於是主动请缨,拍着胸脯对他说:“这事儿我帮你!你放心,我保证你手到擒来,抱得美人归!”

卯时三刻,鸡鸣声此起彼伏,桑榆镇日出而作,日覆一日见怪不怪。

桑梓用完早膳正从厢房往大门口走,管家走在她身后,听完她对今日的一些安排,低着头边走边沈思。

“家主,要么把今日出镇的马车调回一辆吧,老家主远钓随时都可以,你这边是要去县衙商讨大事,路途又远。老檀不在后连个驱车之人都没有,我也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桑梓放下撩起的裙摆,转身拒绝了管家的好意:“没关系的,爷爷难得有兴致出门,我切不可扫了他的兴。县衙距离也不远,即便没有马车,我自己提前一些出发,也很快能到。管家你只管照看好府里,我你就不用操心了!”

管家听罢,摇着头叹息道:“要是家里有个能管事的男主人,或许家主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管家,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讲了!”桑梓打断道:“接管织锦坊,本来就是我自小的夙愿。何况,没有实实在在地去感受生意上的不易,又哪会真真切切地去珍惜所得到和拥有的一切?”

她的话自有几番道理,管家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交谈之际,已经正好走到朱红色的大门口。

门刚刚一打开,一坨黑影却靠着门板滚落她脚下。

桑梓一惊,忙后退一步,这才看清地上四仰八叉躺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陆十松?怎么又是你?”

陆十松闻言,收了收刚刚跌倒后吃痛的狰狞表情,仰着头看着正上空目不转睛盯着他的那张美丽精致的脸,笑得春光灿烂。

“对啊,又是我!桑梓姑娘!”陆十松甩了甩自己飘逸的长发,自信道:“你说,这算不算缘分?”

他边说边笑着凑到桑梓面前,却被桑梓嫌弃地一把推开。

“离我远点!”

“远点?”陆十松闻言,忙低头用手拈起自己胸前的一撮衣裳,努力低头用鼻子嗅了嗅,紧皱眉头道:“嗯,确实有些臭烘烘的,不过这不是你让我露宿街头一个晚上么?我这样已经比乞丐香多了,不过,如果你今晚还是不收留我,我可能真的要比乞丐还臭了!”

自古套路得人心。他的话虽然很无赖,却让桑梓一听便捂唇偷笑了起来。

桑梓没有明着回应他,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府外踏着轻快急促的步伐。

“我们桑府不养闲人!”

陆十松连忙笑着跟上去,死皮赖脸笑着问:“那你们养什么?会拱白菜的小金猪?会把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屎壳郎?”

桑梓正走着,突然停下来白了陆十松一眼,他一惊,立刻伸手捂唇,做出闭嘴噤声状,这才让桑梓破颜而笑。

大门外正前方停着一辆马车,桑梓前脚踏出大门就看到那背上毛发油光焕发的马匹,此时正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等着他们。

“哪里来的马车的?”

陆十松中这才走到她前方,边背对着她缓缓往后退,边告诉桑梓:“我花光所有积蓄买的!”

“你买辆马车干什么?”

陆十松毅然道:“给你驱车啊!既然我害得你没了车夫,那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专属车夫。你让我往哪里走,我就往哪里走。天涯海角,四面八方,只听你一人言!”

不知怎的,这话听着听着,就让人容易心中泛泪,桑梓听得一阵感动,转身调整了少许时候,这才高声对他喊道:“那车夫,启程去县衙!”

“得嘞!”

陆十松走到桑梓面前,伸手弯腰做请的动作,桑梓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手心,被他搀着一直到上了车。

第一次驱车,陆十松心间是有些小激动的。她不顾桑梓刚钻到车厢里还没来得及坐定,便扬起缰绳往马背上用力一抽。马匹发出嘶鸣声,旋即擡起前蹄就往前狂奔。

原本静止的马车被这么剧烈一带,忽而朝前奔腾,桑梓被摇晃的车身一甩,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了车板上。

“陆十松,我真是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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