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初相识
阿鸢一直凝注着傅珹歌的双眸,有一瞬间像是被下了咒语一般楞住,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的脸在向自己靠近。
曾经的那些热烈拥抱,还有情难自持时的亲吻已经足够荒谬了,她不知道如果这次还要继续下去,接下来两人之间要如何收场。
她本欲推开他拒绝,却没曾想手刚搭在他的肩膀,就听得房门被突然推开,接着,传来了一个令她为之震颤的声音。
“阿鸢!”
阿鸢?!
没错,她是阿鸢,千凌鸢!是西蜀王千墨痕唯一的女儿,昭凌公主千凌鸢!
曾经在清沅江畔洞府和自己一同烤鱼,和自己一同生活在这个逼仄的土屋小院,和自己经历过如此多风风雨雨的那个作为农家种桑女桑羽芊的记忆,也不过是昨日的烟云,如今皆已消散。
桑子渊告诉过他阿鸢的真实身份,可初听之时,自己只感觉头脑嗡嗡的。直到刚刚,那个声音传到他的耳畔,穿破他的耳膜,到达他的脑海深处,他才真真切切回到现实。
“阿鸢……”傅珹歌带着半分失落,半分惊讶,半分难过,小声地唤着他。
阿鸢的手像是被电击了般迅速从傅珹歌的肩膀上缩了回来,怔怔地望着门口突然闯进来的男人,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只颤着唇小声呢喃着:“漠炎哥……”
傅珹歌贴在她脸上的手掌也逐渐放下,慢慢从床沿处站起来。阿鸢感受到他的动作,又调转目光看向他。
短暂得不能再短暂的这段相持中,三人各自度过了不知如何形容的一段煎熬。
“阿鸢,他是谁?”
随着祁漠炎的问话,原本背对着他的傅珹歌缓缓转过身。
当两人目光相对的一刹那,双方的目光再度因为彼此变得尖锐,携满重重杀气。
紧跟着进来的桑元征看着这蹩脚的一幕,站在离门槛不远处,吞咽着唾沫眼神四处飘荡,不知该进该退。
祁漠炎却二话不说,当即拔了随行衙役的剑,朝着傅珹歌直劈而下。
傅珹歌躲闪及时,那剑便“砰”一声砍在了他身后的木柜上。
“漠炎哥,你干什么?”阿鸢看到此情此景有些慌乱,她着急着连忙拉住祁漠炎的手,慌乱地向他解释:“你刚刚定是误会了,我们俩不是你想的那样……”
祁漠炎眼中泛着猩红色的光,原本就是怒不可遏,听到阿鸢竟然对那个人如此紧张,心中的怒火仿若被浇灌了满满一桶油,越烧越旺。
他猛地回头看着正死死拽着他的阿鸢,以这辈子都没有过的严厉冲她吼道:“你们俩?你们俩?!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谁?阿鸢,你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为什么?”
门口的桑元征带着两个衙役看到这一幕时惊讶的合不上嘴,这,这,这,这简直比戏剧还要精彩啊。
他歇斯底里搓着手,正想要找个绝佳的位置仔仔细细看戏。却被阿鸢叫住,让他们先行出去。
桑元征撇了撇嘴,只好无奈地退出了房门。
门刚刚关上,那两个衙役便赶紧凑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看样子,他还真的是咱们的祁丞相啊!”
“可不是,的亏我当时拉住了你。要不然,你还真把咱们丞相给绑到大牢里了。”
“我那还不是为了保险起见么?万一真有人冒充怎么办。”
桑元征听他们说完,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摇着头道:“是啊,谁能想到咱们桑榆镇这个旮旯,有一天也能把丞相大人盼来。不,不对。你们刚刚有听到羽芊姑娘叫他什么吗?”
两个衙役摇了摇头。
桑元征回想了一下:“若是我没听错,她叫他漠炎哥。祁丞相之前说来这里是为了找昭凌公主,而昭凌公主和祁丞相青梅竹马,所以整个西蜀能这么叫祁丞相的人,也只有昭凌公主一人了。难道,羽芊姑娘她真的是……”
言及此,桑子渊满脸是汗地转过了头,呆呆地看着这扇被关起的房门,极力回想自己到桑榆县衙上任这段时间的过往,举手合十,默默祈祷着自己没有得罪过她才好。
房间里,刚刚的剑拔弩张还在继续。
千凌鸢,祁漠炎,傅珹歌。
终於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彼此无声,只有一人的镇定自若,一人的慌乱不堪,一人的气愤不已。
祁漠炎再次举起剑,剑锋正好能够架在傅珹歌的脖子上。
他苦笑了一声,冷冽道:“傅珹歌!你挺有本事!竟然敢孤身一人到我西蜀境内,你应该想不到我会来这里吧?不过,今日你应当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傅珹歌不慌不乱地笑了笑:“祁丞相,你我又不是第一次遇见,对彼此的实力应当了如指掌。我既然敢来,自然是有不悔的底气。”
“你接近阿鸢究竟有何目的?怎么,萧北南攻不下西蜀,都已经开始用这么低劣的手段了么?”
“这你还真误会了。”傅珹歌顿了顿,扭头看了看阿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给祁漠炎解释:“我在这里,和萧北南没有任何关系。至於阿鸢……我也是刚刚才认识。对吗,阿鸢?”
被他这么一说,阿鸢刚刚一直困在眼眶里的泪不经意间落下。她柔声回道:“是,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傅珹歌!”
刚刚开门之时,祁漠炎看到两人暧昧的动作,当时就已经气的七窍生烟。如今,再看到他们如此含情脉脉地对视,他更加难抑情绪。
“傅珹歌,今日我便杀了你!”
他扬起剑朝他劈去,傅珹歌再度躲闪开来。因为手里没有武器,他只能随手拾起旁边的木凳挡住祁漠炎疯也似地砍过来的剑。
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当中你追我躲,劈里啪啦发出了激烈的声响。
外面的桑元征看的很是纠结,这情形究竟要不要帮忙啊。正在焦眉苦脸地考虑之时,门被破开。一道影子闪过,旁边另一个衙役手里的剑早已被傅珹歌夺了过去。
祁漠炎和傅珹歌两人,便从屋内转移到屋外,在这小院中开始拼杀。
若是谁也不让谁,傅珹歌不出三个回合便可以拿下祁漠炎。可这里是西蜀,背后屋里是自己的心中人,面前的这个拿剑砍向自己的,又是自己心中人的心中人。
傅珹歌於是格挡的多,出招的少,步步退让,招招防守。反之,祁漠炎的一招一式,却都是下足了死手。
阿鸢从屋里追出来,看着两个身影在小院中闪来闪去,她左顾右盼,眼神焦急。
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只能把桑元征手里唯一所剩下的一把剑抢了过来,直接冲到了两人中间,用力一砍。
一阵火花迸溅之后,祁漠炎手里的剑断成了两截,呆呆地站在原地楞住了。
阿鸢趁机站在傅珹歌前面,用自己的身体在了两人中间。她哽咽道:“漠炎哥,你不能杀他!”
祁漠炎脑子懵了,他难以置信地擡起头看着阿鸢,他可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他们自小感情甚笃,甚至就差谈婚论嫁。他一直替她守护西蜀,不断派人寻找她的下落,为的就是能够尽快让她回到属於她的都城丶皇宫。
可是她怎么了?
她为何将剑砍向他?为何用她自己的身躯护着的,竟然是敌国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阿鸢,你这是为何?”祁漠炎问这话时,是奋力憋住了自己眼眶里的泪:“他可是南齐战神,是萧北南的战争工具。他是我们西蜀的敌人,是战场上杀害了无数西蜀将士的刽子手!!阿鸢,你可看清楚了!”
阿鸢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这话让祁漠炎震惊,更让傅珹歌陷入疑惑。她早就知道?
阿鸢缓缓收回自己张开的双臂,一边垂泪,一边回想。
虽然她作为皇城女眷,不曾参与政事,更不曾到过战场。可是,傅珹歌“一弓九箭”的名号,她从小不止听过一次。
初见他时,他便以“一弓九箭”把自己从叛军手里救下,自己含冤入狱之时,他持弓箭再度攻入县衙救回自己。那日和桑槿从织锦坊回来,看到他在院子里练剑,“双刀流”的剑法,又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傅珹歌的身份。
直到后来,桑梓和陆十松前往北韩之前,在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而当时,桑梓其实已经告诉了她,傅珹歌和陆十松等人,皆是来自南齐。
这些种种,都让阿鸢早就已经知道这个独居在清沅江畔洞府里的“阿珹”,便是南齐战神傅珹歌。
“可那又如何?”阿鸢道:“阿珹就是阿珹,虽然曾经他替南齐南征北战,但如今,他早已放弃了一切,宁愿生活在桑榆镇这一隅。他不屑战乱,回归田园,只求安宁的生活。这才是我认识的阿珹!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漠炎哥,阿珹他是好人。”
“他是好人?”祁漠炎发出一阵苦笑,手里的剑也被拖到地上:“他是好人,那我呢?阿鸢,我是什么人?曾经在和南齐交锋之时,我差点就死在了你身后这个好人的箭下。你说,我是什么人?”
阿鸢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内心的挣扎让她痛苦不堪。
傅珹歌听到她的这番话语,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他没有想到,在如今这样的场景之下,阿鸢奋不顾身选择守护的人,竟然是自己。
他从身后拉住阿鸢的胳膊,轻轻用力,便将她拉回自己的身后,柔声道:“阿鸢,这是我跟祁漠炎之间的事情。你在旁边待着就好!”
祁漠炎听罢,也重新举起剑,刚刚看到他手触碰到阿鸢时候那一刹那眼里的火花,已经化作此时更为坚定的战意。
“没错!这是我跟你之间的恩怨。既然如此,傅珹歌,咱们俩之间今天得有个了解。”
傅珹歌挽了挽手里的剑,将剑尖指向清沅江的方向,对祁漠炎道:“今日,我必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