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潜伏者
提条件?
这倒是胡络布一早就猜到的!
对胡络布来讲,像祁漠炎这样不老奸但也巨滑的人,提条件才是正常的,若他答应地爽快干脆,他倒是会怀疑他的诚心。
“哈哈,无妨,祁丞相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我能满足的,我一定不会拒绝。”
祁漠炎於是站起身来,在原地徘徊了少许时刻,便回头紧盯着胡络布的眼睛认真道:“第一,咱们的合作,仅限於对傅珹歌一人。我绝不允许阿鸢在这件事上受到任何伤害,否则,我一定会举兵和南齐,还有你,鱼死网破!”
“行!”胡络布答应地很干脆!
“第二,咱们之间联络不能过於频繁,若有什么需要,我会差陈元来和你们接洽。不是重要事情,不能接头。”
胡络布哈哈大笑:“哈哈,没想到祁丞相果然是小心谨慎。没问题,我这边就派胡三负责跟你们联络吧。”
话音刚落,刚刚在门口负责迎接的亲信胡三便立马挺胸昂首地往前面一站,刷了一波存在感。
祁漠炎却看都没看他,继续道:“第三,咱们的合作仅限於这一次,后续不得以此事作为要挟向对方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以后无论战场相见也好,官场相逢也罢,都各凭本事,往事云烟休得再提。”
胡络布笑着回道:“这点我也赞同!祁丞相还有什么意见要提么?”
祁漠炎在原地顿了顿,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喝了口茶。“暂时没有了,不过如果有任何情况,我希望胡丞相可以第一时间与我商议对策。若是你中途图谋不轨,我不介意跟你同归於尽!”
“言重了呀,祁丞相!”胡络布谄媚地笑着道:“咱们现在高矮算得上是同道中人,我又怎会有这种心思?不至於不至於的!不过……既然祁丞相都提出了三个要求,我也有三个要求,不知祁丞相可愿一听?”
祁漠炎擡了擡手:“但说无妨!”
“第一,傅珹歌必须由我来杀!我已经有了一个十全十美的诱杀计划,只要祁丞相配合,我必定手到擒来!”
祁漠炎不屑地露出一笑,让他动手他还觉得脏了自己的手呢,当然是求之不得:“没问题!我定全力支持!”
“这第二点嘛,我有一个线人在你们桑榆镇,一会儿我会将他的信息手写一封给祁丞相,这件事只需你一个人知晓。若是他在你们那边遇到问题,祁丞相是否介意暗中出手相助?”
“哦?!”祁漠炎听得眉眼又是一动,心里开始对这个胡络布起了几分防备:“竟有此事!看来,胡丞相当真是智谋过人啊,竟然都已经在我们桑州安插眼线了,还没被发觉。嗯,也难怪!西蜀和南齐之战持续了半年却仍旧略处於劣势,这当中,想必有不少胡丞相的功劳吧?”
这捧杀让胡络布心中甚是满足,立刻脸上就开始洋溢起得意的笑容。“那可不?咱们陛下虽然谋略过人,但毕竟年轻气盛,还有许许多多事需要我们这些忠臣良将出谋划策啊。”
祁漠炎表面笑着附和他,内心却直骂他狗屁忠臣,不过是一个阴险小人罢了。虽然他视傅珹歌为死敌,巴不得他立刻在自己面前归西飞天这是事实。可是作为一个政客,他却替萧北南惋惜,替傅珹歌不值。
一代战神,曾经凭一己之力让周遭各国闻风丧胆。可如今却被胡络布这样的小人算计陷害,还当真让人唏嘘。若是南齐没有了傅珹歌,即便是胡络布再奸诈,萧北南再神机妙算,南齐的实力再更上几层楼,他们要想攻下西蜀,都难於上青天。
祁漠炎笑而不语,那个号称是“魔皇”的萧北南啊,你的臣子这么给你使绊子,你知道吗?
这么一想,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到了桑子渊。
其实以桑子渊的本领,他是很看好的。不管是从智谋,还是从心胸格局来说,他都是一个良臣。若是以后阿鸢回京,稍加提点,他必将成为她的又一把利刃,帮助她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可偏偏这个人……油盐不进!
哼!
祁漠炎无端怒“哼”了一声,让胡络布不由地一惊。转眼又笑开了脸问他道:“祁丞相难道有意见?”
祁漠炎笑着摆了摆手:“倒是没什么意见!还有第三点呢?”
“第三点,事成之后,我想要祁丞相选送西蜀三名美女,来南齐给我做妾!”
前两点要求,祁漠炎都能欣然答应。可当他听到这第三条的时候,差点没暴跳而起直接将胡络布送了西去。
假意割地这事儿自己还没时间去摆平,眼见舆论开始哗然,他正是心烦意乱。这狗杂种居然还要他送美女!!!
他真当西蜀和他祁漠炎好欺负吗?
更何况,要是他真答应送了,阿鸢若是知道这事儿,准跟他没完!
见祁漠炎眼中的怒火并不是儿戏,胡络布也是真的有些怕了。
“罢了罢了,这第三点当我没说!”
祁漠炎怒道:“最好是这样!要不然胡丞相如此胡吃海喝,就不怕噎死?还有,不要试图用这事儿来要挟我,即便没有你,我依旧可以除去傅珹歌这个心腹大患,得到阿鸢的真心。所以,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大不了我今日走出这个营帐权当我没来过,明日我就让此地遍布你们南齐人的尸首!”
他这么一说,胡络布更是惊得面容失色,赶忙收拾好自己刚刚的严肃,露出谄笑:“哎呀祁丞相,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烘托烘托气氛,你看你,严肃了不是?!跟你讲哦,男人啊,还是要适当懂得一些幽默感,这样才能讨得女人的欢心。像大人这样板着个脸,不是把昭陵公主往外推么?”
胡络布不愧是胡络布,两句话都直戳祁漠炎的心窝。
他满脸怒色未减,心中的愤然却已经消散了不少。
“这点,就不必胡丞相费心教我了。你还是抓紧时间跟我讲讲你的策略,看我如何配合你演这一出好戏!”
胡络布闻言站起身来,凑到祁漠炎耳边,两人嘀嘀咕咕讲了半天,旁边人一句也没听到,但从祁漠炎慢慢舒缓的脸色能明显感觉出来,这个策略已经深深打动了他……
*
自那日之后,桑榆县衙经历了有史以来最为热闹非凡的场面。大门口原本就有衙役守卫,现如今还多出了许多将士,皆是祁漠炎从桑北大营调派过来的。
自从他执掌朝政之后,象征着军权的虎符自然也落到了他的手里,别说一个桑北大营的兵力,哪怕是整个西蜀的兵,他想调动也只是一个微小动作的事情。
如今战乱未止,他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做这件事,也是为了能够确保阿鸢回京过程中的安危。另外,还能防止在这过程当中任何人的阻挠。
原本他只是想不动声色地将阿鸢接回去,低调些只要能平安到京城即可。自从他调兵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不顾一切的准备。
那些衙役呆呆地站在门口,眼神不时瞥向四周的将士,总感觉自己很是多馀,但领着朝廷的俸禄也不能擅离职守,站在原处就显得很是尴尬。
祁漠炎与胡络布达成共识后,心中的底气变得更足。不过,对於在桑榆镇那个内奸究竟是谁,胡络布却给他留了一手,让他心中难以安宁。
这个人,若是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若是他明面上是来盯着傅珹歌的,但实际上却窃取西蜀的机密,对於祁漠炎来说这就是个定时炸弹,以后阿鸢回朝掌权,也势必会受此牵连。
他之前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能够让她能安稳地接掌千氏江山吗?
一大早,他便将陈元唤至县衙书房,让他务必要尽快查出这个给胡络布传递信息的人,究竟是谁。
*
入秋以后,土屋小院里经常风卷残叶,微凉的秋风透过缝隙传至土屋内,让萧凛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心中一震,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却并不表露在面上。
睡在临时搭建的木床上的傅珹歌听到他的声响,赶忙从床上翻起,把自己的棉被替他盖上。
萧凛连连摆手不要:“将军,你给我了,你怎么办?”
傅珹歌没有理睬他的阻挠,自顾自地将棉被强硬地塞给他,自己则回头望了望窗外,见天色已明便走到木床边穿上衣衫,回头对他说:“你再休息休息,我去厨房做点吃的。”
萧凛楞怔地看着傅珹歌披上外衣走出屋外,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傅珹歌。蜗居在如此狭小的陋室,出入於油烟遍布的厨房。他的手本是用来持剑上阵杀敌,如今却甘心为一个女子做好一日三餐。
他抚了抚刚刚被傅珹歌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轻声笑了出来,嘴里喃喃着:“真是屈了大材了!”
被褥里暖暖的温度传到他的手心,让他忽而又一顿,曾经和傅珹歌并肩作战的记忆如画卷般又在他的思绪中展开。如今即便不在战场,他却依旧将他当兄弟一般呵护。
这一刻,萧凛忍不住有些许动容。
可是……
那又怎样呢,若是他如今不这么做,谁来保护他今生的挚爱谁来拯救他被软禁的家人?
想到这里,萧凛拿开了抚在被褥上的手,藏到被窝里闭起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多想什么。
傅珹歌出门后,院子里静静悄悄的,阿鸢和桑槿都还没有起床。
想来经过昨晚那么一闹,两人都受了不少惊吓。虽然阿鸢比他想象的还要沈着冷静,但毕竟一个妙龄少女,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难免会产生些许不适。
“她……昨晚睡好了么?有没有做噩梦?”
傅珹歌一边兀自想着,一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蹑手蹑脚地向厨房走去。曾经很多个日子,都是桑槿和阿鸢两人做好了早餐等他起床,今日他一定要让她们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厨房里升起袅袅炊烟,一阵麦芽香味飘飘荡荡传入院子,阿黄兴奋地站起来,摇着尾巴盯着厨房门口垂涎三尺。
而此时的厨房里,傅珹歌竟然已经做好了一笼肉包,还煮好了一锅粥。
这桑榆镇真的是一个锻炼生活技能的地方,生活在这里,不管之前你出生如何高贵,官居几品大官,只要在这土屋小院住上一阵子,必定会多一层身份——大厨!
傅珹歌做好了早饭,一边擦着奇痒难耐的脸颊,一边又撩了撩衣袖,将蒸好的包子端到院子当中。
阿黄一门心思盯着他手里的包子,完全没有注意到柴扉门外早已有人靠近。等它反应过来时,一根冷箭已经“嗖”地一声从傅珹歌耳边擦过,钉在了他前方不远处的木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