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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齐南山

“你瞎说什么呢?”傅珹歌愕然看着他,恨不得将眼珠子瞪出来:“你不要命了,说这话?”

苏申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轻松,仿佛刚刚自己讲出来的真的只是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一样。“我有没有瞎说,你自己心里掂量掂量。”

说罢,他认真的看着傅珹歌,虽然唇角还挂着笑,但面容却没有半点儿戏:“阿珹啊,不要妄图去改变一个人,尤其是不要妄图去改变你的君王。若他一意孤行,你忠心直谏便是自取灭亡,你善意规劝,就是嫌自己活得太长。改变不了一个人,你就去改变这个世道!”

傅珹歌望着他深呼吸一口,难以阻止这个老顽童继续说着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不管曾经在南齐,后来去西蜀,还是如今又立於此处,他所求的,无非是天下安宁,还有自己心中的那个人能平安,其他的,他根本不在意。

要他颠覆这个世道,倒不是难,只是,他不想。

“申叔,改变一个人难,可改变世道又谈何容易?干戈一起,战火绵延,举国上下必将又要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苏申满脸褶皱叠起,像是夹了一层又一层的无奈和悲哀。他指了指身后的齐南山,蹙眉质问:“那你全家老小又当如何?你不管不顾了这么些年,是时候终结了吧?这些年你可曾去山上看过,看他们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以为这是萧北南在替你家人养老么?他是在用他们的性命作为威逼你的利刃,让你随时可以听命於他!”

傅珹歌垂着眸子,思绪陷入混乱,头脑有个声音一直在敲打着他的灵魂。

顿了半晌,苏申见他没有回应,又继续道:“你离开南齐,萧北南为何如此放心?明知你在西蜀,他也甘愿放任。不就是因为他手里还捏着山上那几条人命吗?他笃定,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你最终还是不会不顾他们的死活!好歹这次你回来了,要是你反抗他,想必齐南山现在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这些,他并非不懂。

傅珹歌叹了口气,擡头深深凝望着这个头发花白,半只脚都已经踏进了棺材,却还在焦心地为他考虑的老头。“申叔,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萧北南对我毕竟有知遇之恩,我不可能行叛逆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不过你放心,这次,我就是来找你商量如何解救我父亲他们,西蜀我也会去。不过,我是不会让阿鸢她过来和亲的。若是萧北南听我劝,或许我们之间还有转圜。若他仍旧怀抱执念,那……”

“那当如何?”苏申紧紧盯着他的双眸,等着他的回答。

傅珹歌起身,声音平淡语气缓慢地道:“到时再说吧!”

苏申怒甩了下自己的手,二话没说转头就走。傅珹歌忙问:“又生气了?”

苏申回眸:“给你做晚饭去!

晚饭很简单,三菜一汤,外加苏申拿手的肉夹馍,两人吃着倒也正正好好,饭菜很快也就上了桌。

饭桌上,苏申对刚刚的问题还是念念不忘,一边喝着汤,一边还不忘嘀咕:“要是以后用得着我,随时给我来信。”

傅珹歌差点噎住,接过苏申递过来的汤赶紧喝了一口,这才有暇接话:“你不是不热衷於朝堂琐事么?怎么如今这么积极?”

“我是不热衷於朝堂琐事……”苏申道:“不过为我热衷於为知己两肋插刀!我愿意出山,也只是因为你。”

“咳咳……”傅珹歌再次被他的话呛得说不出话来,兀自干咳了半晌,才憋红了脸,指着苏申半嗔半怒:“你这个老头!!”

那一晚,傅珹歌被苏申留宿他的这个小院。

中秋之夜,群星拱月,那玉盘一般的满月在无数闪烁的星河间就像一面铜镜,明净的能映照出一个人清晰的脸。

傅珹歌揉了揉眼睛,那张脸又忽而消失,让他感到有些怅惘,也有些许后悔。

没事干嘛要搓眼睛呢?

离开西蜀不过数日,他心底的思念如同决堤之水,翻滚之潮,正不顾一切涌向他思绪最深处。那张白皙明净的脸,时而出现在路过的清澈湖面,时而出现在低头品茗时的茶杯中,时而闯入梦境,时而浮上眼帘勾起他无端的一笑。

“阿鸢,你现在好吗?”他自言自语。

而与此同时,隔壁夜深仍未熄灯,灯光照耀下的人影在纸糊的窗上跳动。

屋内,苏申凝着眉,正笔走龙蛇,奋笔赶画,一刻未曾停歇直至凌晨时分。

公鸡打鸣之时,傅珹歌起身从屋内走出,看到苏申房里隐隐约约还有些烛光。他步伐轻稳,小声地上前敲了敲门,不料屋里的苏申竟然声音充满中气地喊道:“门没锁,你自己进来!”

傅珹歌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而入,见苏申此时正一脸严肃地盯着桌面上已经勾勒了大半,正最后收尾的一幅画。

“这是?”

“芙蓉!”苏申擡起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勾勒:“芙蓉尤似花中仙,一朝入梦魂不归。可怜夜半相思曲,徒惹红烛尽落泪。”

傅珹歌耳听他吟诗振振有词,眼观他写字行云流水,虽然念的和写的完全不一样,但却能做到丝毫不差。真是令他佩服!

不过……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面色不悦道:“你这是在嘲讽我?”

苏申心里暗笑,嘴上却不答。此时芙蓉图已经被他画好,傅珹歌要他写的诗也都写了上去。

他端起画纸,认真地用口中的热气去吹了吹画,加速墨的凝固。

傅珹歌看了眼他手里的书画,可算是泄了一口气。

一直到午饭后,苏申才将晾干的画话卷好递给傅珹歌。

“既然来了,还是去山上看看。”

傅珹歌点点头,解开马的缰绳,和苏申道了别便跃上马背。直到看到他的方向的确是朝着齐南山而去,苏申才点着头欣慰转身。

实际上,齐南山是个风景很是秀丽的地方,被软禁於此,除了不能随意出山外,倒也没有多少可诟病的地方。待遇算得上好了!

傅珹歌驾马前行,一路爬坡转弯,在尘土飞扬中行了半个时辰,才总算是来到了半山腰。

记忆中自己最后一次来这里,是在十五岁那年。因为他执意替萧北南卖命,惹怒了傅颍权,父子之间关系如三尺冰封。

那日,面对着背着行囊要离家的傅珹歌,傅颍权一怒之下也说了这辈子最重的一句话:“若今日你离开,你我便再也不是父子!”

年少轻狂的傅珹歌什么也没说,昂着头便消失在他父亲的视线里。如今,站在齐南山庄外的石阶之下,傅珹歌却依旧连下马的勇气都没有。

可今时不同往日,傅珹歌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当年任性的资本。若是自己和父亲再这么僵持下去,说不定真的如苏申担忧的那样,自己被萧北南控制不说,自己的一家下半辈子都将在这里受尽凄凉。

他忧心天下人,可自己的父母,不也是在这千千万万天下人之中么?

终於,他从马上一翻而下,将缰绳栓在石柱上,一步步踏上这个既让他期盼,又让他忐忑的石阶之上。

走过齐南山的牌匾,再行一截石阶,上面便是坐落在这深山之中的四合院落。远远望去,蓝天下青山见,雪白的墙壁,青色的瓦片,倒是显得清幽。

离门越近,傅珹歌心中越是如擂鼓一般砰砰乱响。他擡头一望,门紧紧闭着,想来不能出山,家里二老便连出门的想法都已经没有了,成日只呆在这狭小的院子里,活像困兽,虽然好好活着,却如同走进穷途末路。

此刻他的心,猛然痛了一阵。

走到门口,他伸手一推,那门“吱呀”一声很吃力地被推开。年久失修的木门,就像人到了晚年那般,轻轻动一动都感觉骨头要散架。

想到这里,傅珹歌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此行着实让他心里寒凉了一把。

若是当初听劝,结果又当如何呢?

院子里很是干净,虽然石头路面因为常年潮湿长了不少青苔,但放眼望去,明明周围群树环绕,地上却一片落叶都很少找到,这说明院子的主人打扫很是勤快。

环顾了一下四周,院子不大却空空荡荡,犹如傅珹歌此刻的内心,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正对着的方向,就是东西两间主屋,中间还有一个正厅。

傅珹歌擡起步子,刚刚踏进正厅门槛,却见正厅前方右侧的桌边端坐着一个人,正悠闲地喝着茶。听到他进门的动静,这才边喝茶边说:“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傅珹歌一楞,赶忙上前行了一礼:“傅珹歌拜见陛下!陛下怎么会在此?”

是啊,他是靠着千里马一路狂奔来到此地,转个眼的功夫,萧北南竟然已经提前抵达齐南山,在这里等着他。

有何用意?

傅珹歌心里开始盘算,这才明白萧北南其实一开始就并非真正信任他。

萧北南起身面对着他,笑得意味深长,让人难以捉摸。

“阿珹,在你给我提出找苏申作画之时,我便猜到你应该会来齐南山。可我记得,当初我是给你下过命令的,除非我允许,否则你不可以和傅颍权相见。怎么,你是忘了,还是刻意违逆?”

傅珹歌眼眸一转,立马拱手:“臣……绝无此意!只是,多年未见家父,有些想念……”

他的眼眸落寞垂下,如同融化的冰雪,化作一缕小溪,细细柔柔让人生怜。

萧北南握着他的肩,笑意绵绵:“这么多年兄弟,我也不是不近人情。只是,眼下正式和西蜀和亲的关键时期,你要认清当务之急。我可以承诺你,和亲之事你办好了,我便让你和傅颍权相见。若是办不好,就不好说了。”

他的笑容慢慢减少,直到凝固,冰封。看着傅珹歌,明明面无表情,却总是让他感觉到他心底强忍着一股怒火。

或许他一次次的任性和叛逆,已经快要将他逼到了疯狂的临界点。如若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指不定萧北南真的会魔性发作。

傅珹歌点了点头,轻声回了句:“嗯!臣明白!”

这个时候,他的思路才逐渐有些清晰。萧北南看似不动声色的背后,其实早已暗藏各种心机。

他不敢赌,不敢随意猜测,是否他和阿鸢的事他已知晓。

此次西蜀之行,他必须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要能救出自己的全家,又要成功阻止西蜀和亲。

可这么做,又与直接谋反有何区别?

两人就这么在这早已空空荡荡的山庄里,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的大厅中对视着,目光淡然,却暗带电光。

半天后,萧北南才话锋一转,问道:“苏申的画,拿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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