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脑一瞬发白。
......门外不是祁颂。
祁颂怎会敲自己卧室的门?
......门外只能是祁颂。
这是她们二人的家,从来不会有别人。
郁落的背脊冒出冷汗。
她盯着面前熟悉无比的房门,心跳狂乱,竟感到害怕起来。
“咚咚咚。”
房门再度被敲响,这次略重了一些。
震感顺着门把手传递到手心,清晰强烈得近乎惊悚。
郁落的头顶蓦地掀起一阵麻意。她屏住了呼吸,唇瓣用力抿得发白。
抵着门,在紊乱的心跳里艰涩开口:“你是谁?”
门外静了几秒,随即有熟悉入骨的声音响起:
“别害怕。”
经过卧室房门的阻隔,祁颂的语气变得朦胧,但郁落一听到那清润的音色便不自觉有些放松下来。
大抵这一出只是在逗弄她。
她慢慢打开门,抬眸看到熟悉的身影,有些委屈地嘀咕:“我有点被吓到了......”
说着,她朝祁颂伸出手,习惯性地想窝入那温软的怀中。
而祁颂想必也会将她抱紧,心疼地拍拍她的背,温声细语地安抚她。
可是——
“对不起。”
「祁颂」后撤一步,避开了她贴过来的动作,“是我没做好,我答应了她不让你害怕的。”
郁落的手臂维持着伸在半空中的姿势,浑身僵愣住了。
她下意识抬眸仔细看向祁颂的面容,随即瞳孔骤缩。
还是那漂亮明媚的五官轮廓,熟悉得她闭眼都能在心头描摹。身形也毫无变化,还穿着昨晚入睡时的那身睡衣。
可是眼神和表情却过度陌生。
没有热烈的爱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温和,含了某份怀念或遗憾的情绪。
只一眼,郁落就知道这不是她的小狗。
不可能是。
这个人和祁颂相似到不值一提,又相异到难以忍受。
她被那种陌生的割裂感磨得心头钝痛,不自觉陷入惶恐,踉跄着后退几步。
默不作声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腕,感到疼意。不是梦境。
“......你,你是她的另一个人格?”她的喉咙有些胀痛,努力了半晌才发出一点声音。
人格分裂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面前「祁颂」却果断地否认:“我是另一个人......嗯,我其实并不算是人。”
“我叫阿冉,那是你给我起的名字。”说着,阿冉的眼睛有些亮起来,看向她的眼神也暖融融的,“你和祁颂帮助过我。”
可是祁颂的眼睛里摇曳着不属于祁颂的眸光,让郁落只觉得心头惶然。
她的唇瓣抖了下,忍不住又后退一步,小声说:“祁颂,别这样捉弄人了,姐姐真的有些害怕......”
分明心里已经觉得这不是祁颂,她仍然忍不住揪着那最后一点可能性,语气脆弱地恳求。
“我们下午还要出发去D市,你不是很向往重游巨石么?只要你想,我们可以在D市多住一段日子......”
郁落一字一句,话密而紧凑,不敢停下丝毫。就像一旦留出一点缝隙,会被不能接受的真相趁虚而入。
“——对不起。”
面前的「祁颂」轻轻打断:“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她......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不害怕,但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空气一时陷入静默。
郁落的话散在口头,苍白的唇瓣翕动,面上流露出惹人生怜的无助和仓惶。
须臾,她发颤的嗓音已经有些哽咽:“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只想知道祁颂去哪里了?昨晚睡前分明还好好的。”
“你能不能把她还给我......”
阿冉眉梢敛起,有些担心地看着郁落。
她的手抬起一些,似乎想安慰对方,最终还是克制地放下。
“你现在确实不认识我,因为我们本来几年后才相遇。”
“至于祁颂......她有必须去做的事,只能由我暂时保管她的身体。”
郁落被一系列诡异的词击得头晕目眩:“几年后?保管身体?你,她,灵魂......?”
巨大的荒诞感如黑云压城,将郁落摧折得站立不稳,忍不住半倚门框。
“可能让你难以置信,但我确实从未来过来。剩下的我无法多说,等一切尘埃落定,你自然就知晓了。”阿冉无奈地摊手。
祁颂平日无奈的时候,那双眼睛也总是温润地笑着的,显得明媚而从容。
可眼前的「祁颂」无奈时却眉眼耷拉,无力且为难的模样。
况且,祁颂从不做摊手的动作。
在这种难以忽略的差异里,郁落心中涌起无边的抵触,忍不住垂眸,不愿看面前这具身体。
阿冉看出来了。
但她没有介意郁落的反应,眼眸里浮起一种温和的包容,轻声说:
“你要照顾好你们的女儿,然后耐心地等她回来。”
又是一阵凝滞的沉默。
“我们的女儿?”郁落本就被搅弄得一片混沌的眼眸里浮上更深重的困惑。
似是一种回应——忽有一阵孩童的呜咽声隐隐传来,轻巧落在郁落耳畔。
阿冉的目光变得深沉。
她看着面前的女人,仿佛透过漫长的时光看着另一个场景。
眼圈因此不明显地红了一些,开口语气温柔地催促:
“郁落,快去看看你的女儿。”
见郁落陷入茫然的浑噩,半天没有反应,她不得不抬手握住郁落的袖口,将人拉至客房里。
“喏,你女儿。”
阿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郁落僵滞的视线微动,垂落到床上时,浑身都忍不住震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