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从国外归来,看到每次打电话都说自己很好的好友原来生活在一堆烂摊子里,顿时怒火中烧。
她递出一张卡,叹了口气,“赶快从这里搬出去吧,这楼跟随时要塌了一样。”
章华从小和祁蒲之一个别墅区长大。父母疼爱,锦衣玉食,从没见过这么破烂的住处。
她心疼祁蒲之,但这人太倔。
不要她的卡,不要她的接济。
章华皱起眉,试图说服她:“我又不缺这点钱。你用上就立马能过回以前优渥的生活,折腾自己做什么?”
祁蒲之知道她的好意,温声和她讲理:“祁家人一直看不起我妈,觉得她普通家庭出生,全靠攀豪门才过上优越的生活。”
“我心里憋了口气,没拿祁家一分钱只身闯荡,想用自己的能力让祁家那些人得到应有的结局。如果现在我靠你接济生活,那又算什么?”
哪怕是好友,有些痛苦和执着仍是难以感同身受。
在章华不赞同的欲言又止里,祁蒲之感到很孤独。
她想起那天江恬走前,悄悄从口袋拿出来,又蓦然惊醒般,赶紧再度放回去的玉。
少女当时满脸后怕,似是唯恐惊扰了她,不知被她无意中看得彻底。
而江恬那瞬收回的手,让祁蒲之感觉被读懂了全部。
她闭了闭眼,突然就很想念少女清澈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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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见到江恬,是在两年后。
这两年里,祁蒲之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终于拍完了人生第一部 电影。
祁家没有阻挠,是因为完全看不起——籍籍无名的新人导演,一个比一个糊的演员,穷苦的制作班底。
仿佛是在过家家一般的阵容。
由于很可能不能上映,整个团队那段时间都有些萎靡。
但还是坚持把路演跑完。
来参加路演的人很少,全是打发时间图个乐的路人。
第一场路演时,祁蒲之本有些紧张。
进场看到只零星坐了不到一半的席位,还来不及失望,视线便陡然对上前排座位里,少女明亮的眼眸。
她在那瞬失了呼吸。
下路演就得坐飞机赶往下一场,祁蒲之没能在结束后和江恬说上话。
然而一共四场,分别在不同城市,江恬竟每场都来了。
她在陪她奔忙。
之后回到B市,祁蒲之终于见到了江恬。
这是章华家的家宴,院子后花园中只有她们两人。
十八岁的江恬已经长得比她高。
曾经仰头望她的少女,此刻面上稚气褪了些许,微微低头看她。
面容出落得愈发漂亮出尘,眼眸却一如两年前清澈。
仍是满满倒映着她。
不知是不是方才宴会贪杯,喝得眼尾微红。
江恬拉住她的手臂,在一旁的秋千上坐下。
祁蒲之跟着坐下,两人手臂挤挨在一起。
江恬没有像当年一样碰一下就害羞得耳根发红。
也不知是否因为酒后醉意,她甚至微微偏头,把脑袋轻倚在祁蒲之的肩头。
话也比当年多。
絮絮叨叨地,和祁蒲之说自己的观影感受。
在四场路演中看了四遍,细细体会了祁蒲之的每一个表演细节。
祁蒲之想不明白,到底要看得多认真,才能把她自认为隐晦的、独属于自身理解的细节,都分析出来。
江恬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用力地印证她当年说的“我会等你”。
等来了你的第一部 电影,因此哪怕请长假都要回国看完路演,因此不浮于表面,认认真真琢磨你拍摄时的每一份付出。
那天,江恬把两年前的吻烙印了回去。
在祁蒲之脸颊上轻挨时,不同于上次说的“我会等你”,这次她说:“姐姐,等等我......”
还是太小。还是太远。能不能等等她。
后来她在祁蒲之的肩头睡着,醒来后甚至都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
清醒的江恬,绝不会用付出裹挟祁蒲之,要求她用爱回报自己的爱意。
只是在醉后,不小心说出了深藏心底的渴求。
年少的爱意烧得迅猛灼然,太过真挚,太过热烈。
任何人面对这种爱,或许都会沉沦,又都会忐忑。
尤其是已经在浮沉中饱见人心易变的祁蒲之,浑身伤痕之际,哪怕对心间明月般的少女,也不敢自信能永远被她视若神明。
见过盛放,如何承受后来熄灭的余烬?
因此她当时没有回答“等”或是“不等”。
可惜,祁蒲之不是因为被爱才沉沦。因此在她不知道之时,就已天然有了赴汤蹈火的勇气。
装作不在乎,说服自己不要沦陷。
却在江恬二十二岁毕业刚回国时,就急切地推掉通告,参加江家的家宴。
年轻女人姗姗来迟地登场,上来就把对她出言不逊的人赶出了江家。
时隔四年,开口仍是喜欢她。
这四年祁蒲之太忙。自从凭第一部 电影成为电影节上的黑马,斩获第一座金奖后,她迎来了自己事业上的曙光。
势不可挡,已不是祁家能轻易阻拦。
祁老太太见她被打压折磨近三年,竟仍能逆境翻盘,在演艺路上一去不复返,似是真的不会再接手祁家,气得卧病不起。
祁蒲之断了和祁家的联系,当时对此一无所知。她全球奔波,拍广告拍戏,没有见过江恬。
路演也没看到。
她以为那人看见自己获了奖,等来了她翱翔,便不再继续等。
于是当晚,见江恬在明亮的月光下说“姐姐,我不是伸张什么正义,我只是喜欢你”时,有点失而复得的欢喜和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