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门打开,进来一孩子,若祝凝霜在此,定会心寒。这孩子在乌地被她唤作“小孤儿”。
小孩轻轻走到女子身前,笑着打量:“这两月的滋味如何?”
女子见孩子笑,自己也跟着笑:“没死,大抵还不错。”她发誓,她是很老实的。
“呵呵,便知你会这般答。”
孩子也不嫌这里,坐下,摇晃着双手:“两月了,不仅未夺到你心泪,连疼都没让你喊出。姐姐,什么才是你怕的?”
女子毫无忌讳:“伤她。”
“可我欢喜冰姐姐,那样不划算。”
女子笑,不可置否。
小孩一直不太安分,眼珠来回转,转得有些疼了才停。“派去的人也应是到皇宫了。姐姐说,冰姐姐真能认出?”
“自然。”
“为何?”
“我是她所有。”
便是这自信让小孩恼着,两月了,这人丝毫未变,那边的人今日也传来消息,果真如那女子所说,第一面便被识破。
小孩顶着孩童的身份,自然要发挥孩童的任性,一脚踩在女子手腕,这处,前些日刚被折断了。
女子额头立即生了冷汗,唇紧闭,齿几乎相磨出了声音,可她绝色的容颜仍是那不变的柔笑。
小孩扯了唇角,笑得甚是诡异:“姐姐,你琵琶骨的锁好似松了,这可得紧紧……”
“确实……这便要麻烦了。”
小孩一愤,转身:“来人,带她去刑房!”
去刑房的路也不是很远,穿过这道阴暗的走廊便到了,刑房里很不干净,到处是血渍,总有股刺鼻的血腥味,雨寒在这里呆了两月,还未死,她实在庆幸。
被架在铁索上,她便如任人宰割的鱼爼,只得苟延残喘。
她美丽的容颜丝毫不变,此刻长发遮了眼,也遮了狼狈。
钩锁镶在她琵琶骨,封了她内力。两月,钩锁在她体内,已与血肉契合,这刻要取出,是割肉断骨啊!
刀子进去,不计较怜惜与温柔,是冰冷凉心的,碾着无法愈合的伤口,洒上肮脏与践踏!
雨寒似乎掉入了黑暗,眼前不见光,亦也不见任何。
在黑暗前进,一步一步,却永无法到头。
死了?
脑海将这话翻出,但知晓了,却无悲伤。
她抚着自己脸,想着人儿见她时,是否会嫌她的狼狈。
“哼!到死也不肯喊出一声!”小孩的声音堵着阴霾,纵是童声清脆悦耳,也被磨得诡异。
“找人治好她。”
“是,宫主。”
小孩离去,雨寒才扯着唇睁开眼。她未死,也死不得。
她应了人儿要去见她,她还想亲吻人儿美丽的容颜,还想与人儿无尽缠绵。人儿的身子还未交予她!
苟延残喘。
如蝼蚁低贱。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活,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刻死死卡着一丝气,不愿松。
大夫还是那大夫,两月不变。她被拖到原来的屋子里才开始上药。
伤不止一处,旧的、新的,致命的、不致命的,大大小小,两月了,她也习惯了。
“疼么?”大夫一如既往,这句。
雨寒不会答,她从不认为冥宫中还有心善之人。
大夫手指轻轻抚上伤口,雨寒立即疼得全身一缩,绷得死紧。
大夫一见赶紧移开手,看雨寒疼得冷汗淋淋,却仍维持浅笑,终是再不能言,一叹,熟练的处理伤口。
有微弱的光射来,似乎照亮了这阴暗,雨寒不动,但闭了眼,想冰雪的一颦一笑,回眸展颜。
莫急,莫慌。
再些日子,只要再些日子,她便可见到人儿。
她要她,完完整整的,再不许别的人打扰,再不要别的事影响。
她要她,身与心。
……
假公主日日来见冰雪,无需理由,冰雪也懒得理会。
倒是皇后,来得更勤,大多只要公主在她便在。
这身份穿不得帮,先不说讲了无人信,便是信了,也无从考证。毕竟除了冰雪,无人怀疑过公主的真假。
说不得,便也无了法子,终日这般耗着。
不过女王大人今日忙,祝凝霜以药养她眼已有些日子了,终于决定进行最后一步。
施针治疗后,女王清明的双眼被蒙上纱布,那眼躲在了白纱下,等待的是白纱扯下后的惊世美丽。
陌君七日后率百臣狩猎,这种场合本不适合带女眷,但谁都知,本朝公主可是身怀绝艺,又涉身江湖,狩猎自是不可少她,公主与冰雪交好,执意要带上人儿,皇后自请跟随。
公主被冰雪识破身份也不恼,照旧做出与人儿交好的态度,有时见人儿睡便守在床边,听人儿抚琴,完还言一句,“你这琴技确真是不好。”
这些行为与雨寒毫无差异,冰雪也从不拒绝,只有对方欲要亲吻,女王才会一扫常态,拼命抗拒。
“为何?”假公主会问。
“只她碰得。”身,还是心,早被那女子锁住,别的人连瞧也不可。
人儿不说情,这只是等价交易。她要守着身子任那女子来夺,那女子同样要守着身子让她索取。心也同样,空着、留着,供对方温暖或是伤害。
这般的等价交易。是两个人的事。
假公主对此嗤之以鼻,斥她在生与雨寒间定会选生。
冰雪揉着手指,有丝疼绕着,叹又对那人起了思念,心生出寒,想那人的温火,柔情与爱恋缠绵。
她想了太久了,想得心焦了,想得肠拧了,一听假公主之言,竟生了烦。猛站起,克不了躁动:“我会杀了她再跟去寻她,她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