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5
他强撑的面子驱赶不了生理性迸发出的本能,说完就又是一阵咳嗽。
覃岸就冷眼看着,不再去伸手顺他的背。或许他的动作算不上有用,但也是面对过去的自己少见的温柔。
“这么有力气,想来也不用再吃东西了。”覃岸冷声道,端起食物反身要出去,床上的人瞳孔一缩,还没等他想出个什么主意,求生欲就率先迫使他去追赶对方的背影。
【覃岸】爆发出一股不逊於偷袭的力气拽住男人的衣摆,冷硬的布料让浑身发热的他忍不住去握住更大的一片:“饭可以不吃,但你不给我药,发烧是会死人的。”
【覃岸】有自尊心,但不多,他不可能为了一点自尊心就放任自己在小小的密室一个人发着烧,别说完好无损地从这里出去了,他不烧成傻子都是他幸运。
“刚才是——咳咳咳!!”【覃岸】捂着嘴又开始咳嗽,可另一只手不敢松开,他声音嘶哑,完全变了声线,瓮声瓮气道,“……我丶我的错,给点药吧兄弟,别咳咳别出人命了……”
覃岸微微偏头,毫无感情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掠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也没打算要我的命吧?不然也不会留我,只是想要我当个人质也不用对我咳,对我这么好,我肯定还有用。”【覃岸】心里恨他,面上却还要佯装虚弱,试图勾起对方少之又少的同情心,咬牙道,“我不想烧成个傻子……”
烧成个傻子比他人烧没了还要更令他难以接受。
男人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撬开,视线晃动中,【覃岸】看清了他唇角的弧度:“当个傻子也挺好的。”
【覃岸】没有了支撑,整个人跌在床上,心火烧得他头晕目眩,不得已闭上眼睛,感受不到画面,他听见了脚步声远去,没有一丝停留。
他拳头猛地砸着被面,嘴里喃喃:“……tm的狗杂种!”
这一拳头直接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他将脸埋入被子,胸腔里的火焰就隔着一层皮肉细细烧着,他的脖子上都是汗渍,时间的流逝开始加速,又或者放慢。
他又刹那间感知不到外界,像是被人丢在无人的孤岛,任凭他挣扎嘶吼都无人回应,於是他累了,摊开四肢开始等死。
他想,自己要真的出不去怎么办?他爸那个年纪还能不能再生一个?他爷爷骤然听见这样的消息,是不是也得进一次医院?
【覃岸】床腿蜷缩,整个人弓着身体,极具不安的姿势显露了他不示人的脆弱。
极度安静的室内落针可闻,所以在覃岸进来时,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又来干嘛?不是见死不救吗?想看我怎么变成傻子的?”
他没有睁眼,只是换了个姿势。
覃岸皱了皱眉,床上的人没有换衣服,身上就拢了一件浴袍,松松垮垮的用腰带绑着,没有绑严实,大片的肌肤露出来,胸口潮红显眼,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没有穿内裤。
这么想,他也这么问了:“你里面没穿东西?”
【覃岸】哼哼了下,说不清是不是在嘲讽他:“内裤我怎么穿?有脚上那东西我怎么穿!”
他身残志坚地冲覃岸束起一根中指,嘴唇一动,吐出轻蔑的两个字:“傻逼。”
覃岸:……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走过来坐在床沿,等人靠近,【覃岸】才幽幽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一张俊脸,秉持着要死也要当风流鬼信念,他束起中指的手五指张开,十分轻佻的摸了把男人的脸蛋:“真不愧是我。”
覃岸心里一跳。
他擡眸看过去。
【覃岸】直笑:“看什么看,我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起来。”
【覃岸】:“起来干嘛?”
“吃药。”
【覃岸】笑容一顿,不可置信地睁眼看过去,就见男人掰了两个胶囊出来,伸手去握一杯温水,神色冷硬,可落在【覃岸】眼底,有忽然滋生出一种怪异的情绪。
他脑子乱,只觉得有些别扭。
他以为对方差点中招失明,就算不发脾气,可也不会好心的救他,一旦将期待值放低,这意料之外的发展就令他格外不知所措。
他还算警惕:“真是退烧药?”
“不是,鹤顶红。”覃岸见他一动不动,直接空出一只手将人拽起来,一碰到他才感觉对方的体温过高。
“张嘴。”
【覃岸】此时不说话了,他怕控制不住嘴贱,到嘴的药也没了。
温热的水顺走了胶囊,他满足的舔了舔嘴唇,上扬的眼尾贴在男人的喉结处,他微微偏头,想说点什么,思来想去,只说了句废话:“再喂点水。”
覃岸半边身子都给他靠着,闻言将水杯凑到他的下嘴唇:“自己拿着喝。”
“没劲儿。”【覃岸】的虚弱不作假,他是真没力气,有力气也不想动,能有人伺候谁想动?
喂了几次,【覃岸】冲着他笑了笑:“兄弟,你人还不算坏嘛。”
覃岸想推开他,却被人拽着袖子:“先别动,我晕,小心吐到你身上。”
男人的温柔好似都是浮云,转瞬间换了个态度:“吃的放在这,等有力气自己吃。”
【覃岸】顺着他的视线,才看见早餐重新换了一份,或许是考虑到他生病,刚才的培根三明治换成了清粥小菜。【覃岸】眸光幽深,他放在被子下的手轻轻搓着被单。
鼻下是对方清爽的味道。
他盯着对方的脸,忽而认真开口道:“你为别人做事,是缺钱?还是被人握住把柄了?要不要考虑跟着我?我看你人不算坏,我除了可以给你钱,可能替你解决那些小麻烦。”
【覃岸】向他承诺:“我不会因为你对我做的事找你麻烦,怎么样?”
“不怎么样。”
真是油盐不进。
【覃岸】蹙眉不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是我条件开的不够好?你可以说。”
覃岸懒得跟他继续交谈,将一盒药丢给他:“要是还没好自己再吃点。”
盒子直接砸在他鼻梁上,【覃岸】咬牙握住,又垂眸看了看,指着上面一行小字质问道:“上面说饭后半小时吃,你怎么不先让我吃饭再喂我吃药!”
“你个大男人能别无理取闹吗?”覃岸觉得年轻时的自己简直是无可救药,“我没时间陪你闹。”
“你没时间?你时间呢?”【覃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好似生病让他的情绪比平日更加难以控制,又或许这个人的态度令他得寸进尺,他发着烧去质问一个绑匪,问他时间都去哪了,怎么看怎么荒唐。
“你不会……”【覃岸】这才注意到昨天和今天对方都穿着正装,太阳穴猛地一跳,脱口而出道,“你不会去上班了吧?!”
怎么可能呢?
公司进出又不是单纯的刷卡,需要瞳孔认证,甚至他所在的部门需要指纹验证,这人怎么可能代替他去公司,甚至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
一瞬间,迷迷糊糊的脑袋终於清明了一点。
是有人篡改了数据?
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那是请来的黑客,还是公司有他的人?
【覃岸】越想越可怕,由面前的人牵扯出了巨大的阴谋,而覃家,除了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他只觉得毛骨悚然,对幕后黑手感到恐惧。而就算现在,他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拥有这些后手的人,万万不可能因为一点小钱小利而收手。
【覃岸】再次看男人时,眼底带着一种紧张,他看着对方整理了衣摆,随后如之前一般要离开,他嘴唇嗫嚅,心跳负荷,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能冲着他的背影嘶吼道:“别伤害我家人!”
男人脚步在他情真意切的恳求下顿住,背对着他拧眉深思,似乎在想他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随后又缓缓松开眉头,他回望过去的自己,眼底的无奈一闪而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