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10
被称赞贤惠的覃岸作为覃老爷子八十大寿的主办人,在觥筹交错的宴会撑了三个小时,后来不知道见了第几批带着女儿来“认识认识”的长辈,疲惫的捏着眉头找理由退了出去。
覃岸坐在后座上,带着醉意的目光望向急速而过的街边风景,倦怠的想,他是不是应该学着现在的覃岸,不学无术沾花惹草?至少现在的覃岸不会让老爷子觉得“学好了”,可以开始介绍好姑娘成个家了。
车子停在了红灯前,这里离某个他避之不及的人所读的大学很近,人行道来来往往大部分是年轻人。
稚嫩丶年轻又天真。
覃岸钦下车窗,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一个很像席殊的背影,看得有些晃神。
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他想想,让他想想……
他正开始“追人”,但席殊太不给他面子,他送花送礼像是碰了个软钉子,他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席殊面前,对方也像是没看见,疏离地学着别人叫他一声“覃少”。
没有一点进度,让那时候的他感受到一种陌生的挫败感。
然后,他有些厌烦了。
什么东西的新鲜感在他那都要再缩短一倍,所以那时的覃岸决定让钱和权腐蚀席殊的心。
覃岸找了中间人,让席殊当作普通的简直进入那个宴会当了唯一一个“兼职生”。
让他看尽富人的纸醉金迷,让他看清两人之间天堑般的差距,让他明白,自己能看上他是多么一件祖宗坟头冒青烟的事。
回忆起来的覃岸:……
头好疼。
覃岸总觉得和现在年纪的自己有这一种割据感,像是看另一个人。但毕竟自己是从那时候一路走过来,他太明白了,就算现在自己恨不得什么都没发生,可是内心又真正知道,他会那么想,实在太正常了。
他就是又高又帅又有钱。
最后的有钱还得加粗加大后面打上一连串感叹号。
他除了花了点,真是哪哪都是闪光点。
他想的美一点,想得自我一点,怎么了?
覃岸觉得自己真的喝得有些多,心口不舒服隐隐想吐,叫司机开快点。
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两个月,时间走了三分之一,从目前来看,他做的都很好。没有让【覃岸】和席殊深入相处,按捺着心情不去见席殊一面。
他是要回去的人,回到那个没有席殊的世界。如果他见了,他是不是真的舍得再回去?更不用说自己离开后,这个世界的覃岸不知道会怎么调查和自己有接触的事和人。
要做就做彻底,做的干净完美一点。
已经过了最难挨的时刻,他也早就麻木了。
当醉酒的覃岸踏入别墅,第一时间并没有想起密室里的人。他换了衣服,吃了药,泡了澡,等半夜不舒服去卫生间干呕了几下后,才隐隐约约记起来这么一个人。
像是铲屎官事忙忘记了还养了只猫主子,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无法忽视的愧疚感。
覃岸拍了拍额头:“忙疯了。”
因为这段时间忙着宴会场地和宴会邀请的事,自己和【覃岸】相处时间骤然减少,所以也为第一次整整一天没见他打下了基础。
覃岸披上睡袍,捂着脑袋独自下楼去了厨房。
冰箱里没什么东西,覃岸这状态也不想做的多覆杂,只给他下了碗面。等端着清汤寡水的面进了密室,他打开灯发现里面的人已经睡着。
覃岸的动作不轻,床上的人已经被吵醒,正用被子蒙着脑袋生起床气。
“晚上没吃,先来点东西垫垫肚子。”
覃岸将碗筷放在后来新添的小木桌上,轻声道。
因为有那么一丢丢的愧疚,他的声音比往日还要缓和。
床上的人没有应声,也没有其他动作,像是睡熟了一般。
覃岸坐在一边,因为残存的醉意怔怔看着床上的鼓包暗自出神。
“睡着了?”
声音低得像喃喃自语。
好吧。覃岸心想,那就睡吧,明早再来看他。
男人从小沙发上起身,没有再拿桌上的东西折身欲回,才迈了几步,他就听见从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我想喝酒。”
又开始了。
覃岸深觉吃的解酒药没有一点效果,自己太阳穴两边还是作痛。他拢了拢睡袍:“你一整天没吃饭,一张嘴想喝酒?”
床上的人伸手掀翻了被子,头发炸毛,更有种猫主子不好伺候的感觉。
“气都气饱了,呵。”【覃岸】阴着脸,牙齿恨得咯咯作响。
“……”覃岸无奈,“那你等等,先吃饭,我去拿。”
大少爷终於被哄好了点,不情不愿从床上起身,光着脚坐在和小木桌配套的小沙发上。
小沙发很小,只能坐得下一个人,【覃岸】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着那人的温度,陌生又熟悉。
【覃岸】看着桌上的清汤面,拿起筷子戳了几下:“呵呵,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加。”
等他翻身做主人,关着这人,一天三顿都让他吃这种清汤寡水面!
面做的清淡,盐都没放多少,吃得本就烦躁的大少爷心头冒鬼火。
妈的冒牌货,大晚上顶着他的身份不知道和谁玩儿得这么晚,连家里还有个人都忘了!带着一身酒气,熏得他倒胃口。
骂着骂着又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咬牙的表情一顿,又开始怨老头子。
自己大喜日子应该早就见过这么冒牌货,结果他数星星数月亮等着老爷子能发现冒牌孙子的存在,就等着翻身出小黑屋,结果——
筷子狠狠戳进面里。
老头子老得眼花,谁是他孙子都分不清!还庆什么大寿!家里都要被人翻个底朝天还在那傻笑!
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
这男人肯定指不定要得意死了!
听见脚步声,大少爷外泄的表情一敛,端坐在小桌前,筷子搁在碗上,嘴角下压,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覃岸拿了瓶红就和一只酒杯,他可没打算和对方一起喝,两人关系还没好到能一起喝酒的地步。
酒还没等他放在桌上,就被一只手截了过去,酒塞一撬独斟独酌。
覃岸和他保持了安全的距离看着他。
看起来自己离开的时间大少爷还简单梳洗了下,炸毛的鸡窝头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爱面子的【覃岸】时时刻刻都注意自己的皮囊,就算被关在这狭窄的密室,该打扮的地方一点都不少。
对方喝得迅猛,像是要把自己灌醉,红酒顺着嘴角和下颚往下流去。他单手解开了一颗扣子,带着燥意的视线和安安静静打量他的覃岸四目相对。
空气在这一刻默了几息。
随即又恢覆了正常。
覃岸从短短的视线交流读懂了什么。
他就是他。
只用一个眼神,对方想要掩藏的一切,都在他不知晓的时刻坦诚地摊开自己面前。
年轻人,就是血气足。
覃岸好笑地叹了口气,算来大少爷被关了两个月,安安分分两个月,真是清心寡欲的两个月啊……
“看屁!”【覃岸】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看透,但下意识不喜欢覃岸这种眼神。
覃岸唇角微微勾起,湛蓝色的眼睛浮现出逗弄的笑意,正如大少爷一贯的神情。
【覃岸】一楞,看着他的神态气质,有那么一秒,他甚至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冒牌货。
学人精!
覃岸扫了眼对方的下半身,倒没出什么丑。
这个情况也只能苦了大少爷,正好修修心性,不上床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
【覃岸】看着男人收回了视线,随后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回荡在两人之间,一个喝着酒目光却飘忽不定。一个认真看着手机,睡袍布料柔软,衣摆下垂,从中伸出的双腿只露出一小节的脚踝。
【覃岸】阖上眼,几秒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
是苍白的,皮肤下的青色血管蜿蜒而下,他出神地伸出指尖碰了碰,神经质地擡头去观察男人的反应。
是那盏黯淡的灯光,是酝酿发酵的醉意,是这间屋子狭小又不通风。
他才起了这见鬼一样的心思。
【覃岸】放下酒杯。
垂下的左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自己的脚踝,用力地丶疯狂的丶带着少年人驱之不尽的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