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31
【覃岸】回到老宅,借口休息自己进了屋,房间早已打理好,温馨的暖色系装扮,被覃老爷子养大的一只黄色土狗摇着尾巴一路跟在【覃岸】脚边,直到被门阻隔在外。
覃岸发现自己的视角变得很奇怪,有时视野也宽阔,有时又很窄,甚至会同时产生多个视野,可没来得及思考,他便又被塞入不见日光的黑暗中。
【覃岸】环视屋内,他从小在这里生活,一直到大学才自己搬出去,屋内的陈设毫无改动,明净的窗边摆着一盆万年青。他走进浴室——一面嵌在墙上干净的镜子让【覃岸】有些意外,他倚靠在门口,一时半会儿没有多馀的动作,仿佛过於疲惫,扣住门沿的指尖打着轻微的颤。
覃岸的视角又变了,他像是漂浮在空中,低头只能看见对方的头顶,光是一个视角就让他产生一种失重感,可很快,随着对方一点点朝着室内的镜子走去,他又再一次和【覃岸】面对面。
也是这一秒,他忽然知晓自己这一次变成了什么——
【覃岸】的倒影。
这一次他较之刚才离他离得更近,清楚地看见对方脸上的绒毛。【覃岸】双手撑在洗漱台沿,倾斜着上半身,鼻尖离镜面就一指长的距离,他仿若能感受到对方隐忍的吐息。
因为被清楚地注视,覃岸任何自我动作都无法做到,眼珠轻微的转动也只能随着“主人”的意愿来。有两秒的慌乱,但又因为面前对此毫无所觉的【覃岸】,那一点无法掌控身体的慌乱便骤然平覆下来。
【覃岸】的呼吸一点点乱了,在无人的室内,被他掩藏的丶无处发泄的感情一点点撬开浑身的防线,以不同的姿态展露出来。他的双臂颤抖,眼眶浮现出一层明显的水雾,但是又咬牙没有掉下眼泪。
空旷的浴室有些轻微的回响,【覃岸】的声音一开始很轻,他似乎真的将自己的镜像当成了另一个自己:“回来……”
覃岸下意识想要开口,但只能被禁锢地当他的一道镜像。
“如果你现在回来,我还是会原谅你……”【覃岸】一句话分成了两段说,间隔的时长稍久,像是在斟酌用词,他重重的喘息一次,头颅低垂,右手擡起按在心口的位置。失去“注视”的覃岸终於能自由活动,在他看不见的镜子里双手撑在镜面,无力又徒劳的拍打,嘴唇快速的张合,却没有一丝声响能传进对方的耳朵里。
【覃岸】忍着痛楚,手背擦过眼下又快速擡头,这一次图穷匕见,温热的手掌贴在冰冷的镜面之上,口吻是显而易见的狠戾:“你把我当傻子一样!从头到尾都在骗我!都在骗我!把我玩得团团转,看我一无所知像个哈巴狗一样围着你打转!”
宛如一个失去所有赌注的赌徒,他在原地急切地打转,输红了眼睛还是不肯接受真相:“你为了姓席的回来,又等他安全了就走!你从来没有产生过为我留下来的念头!你甚至迫不及待,多一天都懒得留下来!”
“什么约会?”【覃岸】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嗤笑道,但笑容却难掩苦涩,“不过看我顺了你的心意,给的一次奖励罢了。你骗我说你不知道会不会走,你骗我说不知道为什么会回来——不丶不,你都知道,你甚至知道走之前再给我一个甜枣吃,怎么,想让我念着这点好不去打扰你真正的心上人?”
覃岸见他自顾自地轻喃,仿佛开始偏执地往死胡同里走,他竭尽所能地摇头丶张嘴,但是连头发丝都没有一丝改动。於是他开始在心中呼唤系统,却只剩下系统下线时的最后一条留言。
【系统离线中,停留时间有限,请宿主把握时间】
尝试多种方法均是无果,覃岸只能被迫看着他的状态越来越差,他的声音变成了一丝细线,一点点缠绕在他颈间缓缓收力。覃岸感受到脸颊的一丝凉意,但在这一刻,他不知道这滴眼泪究竟是谁流下的。
“我恨你……你怎么敢走,你以为骗了我就万事大吉,你身上处处是破绽,你的行为处处有把柄,我甚至只需要查一下姓席的那边,什么时候就全都明白了……你丶你……”
【覃岸】说得累了,扶着墙坐在地上,没有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他微微仰起头,后脑勺贴在墙壁上闭着眼睛:“……没有人能这么对我,没有人敢招惹了我拍拍屁股就走的。”
“我保证……我保证……”
覃岸的额头贴在前方的屏障上,变换角度看着只露出一点头发丝的背影,他一直在尝试沟通,在只有他一人的空间呐喊,来来回回却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别哭】
*
系统许诺的看几眼就真的只是几眼,覃岸重新回到夹缝中时,系统正呆在他的床上,看见他出现时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心虚地转移话题:【宿主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不等覃岸插话继续道:【关於宿主原本的世界异常已经转移到相关部门,在核对能量中发现储备能量不足以支撑我们穿梭,但是别担心——我发出的报告也阐明了这个问题,而副指挥官承诺这部分的能量由时空局补发。】
覃岸眼睛还残留一丝红意,他上前一步擡起双臂,眼疾手快地抓住蹦到半空的系统,机械音戛然而止。
“我要回去。”
覃岸看着面前的黑乎乎一字一句道:“不是回我的世界,a+,送我回我自己的身边。”
情形宛如覆刻。
系统还是第一次被人抱着,有一秒的卡顿,但恢覆的很快,安抚道:【宿主,请听我说完。因为世界异常牵连很广,在特殊部门调查期间是会将封闭当前世界,不会允许任何变量产生,所以就算宿主想要回你的世界,现在也是不可能了。】
覃岸显然没有料到,气势陡然一缓,楞怔片刻,随即嗓音沙哑道:“所以……”
【正规系统是不会让宿主做白工的,所以当任务完成后系统会实现宿主的一个愿望。你还记得我们最初见面,当我说完这场交易后宿主说出的愿望是什么吗?】
那时的记忆随着系统的引导又逐渐铺开在眼前,覃岸手臂垂下,系统得以解脱,安安静静等待着他的回覆。
“……当时我说的愿望……”
——是想要席殊活着。
那时候他未遇见过去的自己,还带着对席殊的爱意和失去他后巨大的悔意,所以在系统询问后毫不迟疑的许下“我想要席殊活着”的愿望。
最初的回忆结束,随之而来的是【覃岸】扭曲的脸,这一刻他仿佛再次体会到意志从身体里被抽取的错觉,无力地只能顺从,可是【覃岸】颤抖的双肩和爱恨交织的目光将他钉在原地,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覃岸咬肌一硬,脸色微白地看着系统。
【宿主!】
a+虽然不是真人,但是收容的情感模块日渐趋於真正的人类,一看覃岸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岔了,赶忙打断他的思路,不再卖关子:【而因为宿主的愿望和我们的最终任务重合,所以我需要再次跟宿主确认,是否——】
a+在“是否”二字上加重语气:【维持一开始的决定?】
囚住他的虚无空间破碎,束缚住手脚的银线被剪断,涌动在上方的阴霾忽然被霞光冲散,覃岸被这一波三折的发展扰得心悸,他摇摇头,一时之间竟然忘记说话,仿佛这个动作不足以表达他的决心,才后知后觉回答了几次——
“不丶不——”
得到回覆后,系统温润的声线让覃岸的心情奇异地平覆下来,但是心悸的馀波冲刷着他的身体,a+蹦回床上开始进行最后一次的说明。
【宿主,需要为你作出说明,因为那个世界已经存在了另一个你,所以当系统解绑,你是无法以覃岸的身份回去。所以你愿意放弃你的身份丶抛弃你的过往,丢掉你引以为傲的一切,以全新的身份回到过去吗?】
覃岸不知想到什么,唇边缓缓扬起一抹微小的弧度:“我愿意……”
*
窗外雷声轰鸣,水珠在玻璃上留下湿印,一定程度上模糊了靠在窗边人的倒影。
柯旭坐在陪护床上打着游戏,嘴里嘟嘟囔囔骂着队友,一道银色闪电重重划过天际,带着骇人的危险与力量感,柯旭被吓得“卧槽”一声,心悸地挪了挪屁股往里坐,恰好操控的人物死亡,页面变成灰色,才擡手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
这一看不要紧,柯旭又是“卧槽”,丢下手机急忙踏上鞋子快步走到病床边,喜极而泣道:“你个死鬼终於醒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你吓得一个宿舍的人都快哭丧了你!”
柯旭轻手轻脚地掖了掖被子,嘴角快咧到耳根,又是按铃叫护士,又是给他倒了杯温水,像看自己亲儿子一样慈爱:“欸,你看看这是几?”
覃岸睁眼正是雷鸣炸响之时,他浑浑噩噩的打量起四周的环境,记忆在缓慢地覆苏。
a+将他送来时就已经解绑,告诉他此后他会以另一种身份开始新生,捏造的新身份无父无母,而他被收养的孤儿院恰巧和席殊的是同一家。
这个身份有自己的人际关系,年轻力壮,正读大三,系统还让覃岸自己给新身份取名。他想了想,才道:“秦安,就叫秦安吧。”
秦安短暂地出现过一次,在【覃岸】询问他的名字时自己随意胡诌的一个,却不想以这样的形式返场。
随着灵魂的融合,这具身体更多更细节的信息一点点灌输进来,他全程躺在床上配合前来检查的护士医生,一上午做了基础检查后得知没有问题,陪床的柯旭才松了一口气。
柯旭是他室友之一,按照他说的,因为秦安身份上是孤儿,所以无法联系父母,只有负责他们专业的导员忙前忙后,而宿舍其他三人也挺身而出,轮流去医院照看秦安,这才有了他睁眼后看见的柯旭。
秦安被扶着坐起来,柯旭祥林嫂一样“慢点慢点”说个不停,手上却是极为贴心地整理两个枕头靠在腰后,秦安颔首:“谢谢。”
“嘿,咱俩谁跟谁,亲父子不谈这些。”
柯旭从果篮里拿出个苹果:“吃苹果不?”
秦安手里捧着杯子,他躺了一周,醒来嗓子干涩,只能用温水润润喉:“我喝水就行。”
“哦。”柯旭随意点点头,但还是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给苹果削着皮,秦安低头看了看周围,终於在果篮后边找到被遮挡住的手机,手机被人充满电,几秒后成功开启。
秦安第一反应就是确认现在是什么时候,发现离上次他回来又已经过去半年,满打满算,在【覃岸】的视角来看,他离开有两年有馀。
柯旭见他一醒来就在看手机,神色严肃,也不由得好奇:“你看什么呢?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给哥几个说说,看我们能不能帮忙。”
秦安虽说今天也是第一次跟柯旭见面,但是柯旭的粗中有细还是让他很有好感:“我找人。”
“咦,你找谁?平时没看你还有其他认识的人?校外的?”
柯旭将苹果分了一小瓣喂进自己嘴里,却不想下一秒听见秦安不冷不淡地一句:“男朋友。”
——他一口气没提上来,果汁呛进气管,咳得他肺都要出来了。
“啥玩意儿?”柯旭涨红着一张脸自己给自己顺气,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看着面不改色的秦安,“男丶男朋友??”
“嗯。”除了柯旭呛着秦安给他递了下水,之后就全程低头拨打着电话。
但是一声“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令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柯旭看他接连拨打又接连放下手机,脑海中已经无法克制地开始自我八卦起来。
学校时他没见过秦安和谁有多深的联系,这小子性格说冷也不是高冷,反而是什么都不懂的憨,可因为一身腱子肉,长得人高马大,平日冷着脸颇为唬人,才让外人产生一种高冷的错觉。私底下跟他有接触的几个室友都一贯认为秦安是脑子缺根筋的傻大个,这男朋友一出口,又见秦安没完没了的打电话,柯旭顿时了然——
这不就是被渣男甩了,自己兄弟念念不忘,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对方覆合?!
贴!太贴了。
别问他为什么觉得秦安是被甩的那个,这种还没出校的傻大个不是被耍的那一方,他就袜子蘸醋下酒喝!
【覃岸】的号码是空号,秦安又拨打自己有印象公司里的人,但或许是看见陌生号码,并没有给他接通的机会,秦安疲惫地捏了捏眉头,那边柯旭见状一下起身,抽走他的手机老妈子似的:“躺着躺着,谁家好病人一醒就干这样的糟心事。男朋友嘛,会有的会有的,三条腿的□□不好找,四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说完觑着秦安的神色,悄声问道:“哥们问问,你那个男朋友谁啊?瞒得这么严实,我今天都第一次听你说,更别提寝室其他两个了。”
秦安并不打算瞒着什么人,毕竟换了个身份,他总是要跟【覃岸】走在阳光下。
他神色柔缓道:“他叫覃岸,之后有机会我会带他出来见见。”
“啊好……好……”柯旭一脸便秘的表情,寻思这傻小夥,还对渣男不死心啊。
“校外的,在读书还是在工作了?他多大?”
秦安:“工作,快27。”
柯旭咬住苹果追问:“做什么的?白领还是工地搬砖?一个月几个钱啊?”
秦安不由得一楞,随即哭笑不得,看出来柯旭对这个未见过面的室友的男友存在微末的偏见,他解释道:“家里有公司,一个月看具体花销,规规矩矩上班大概就百来十万,出去玩就上不封顶。”
柯旭差点又呛着,脸上表情一僵:“吹。”
秦安伸手,示意他把手机还给他,柯旭犹犹豫豫还是给了。
“真丶真的?”
秦安一边在网上查着【覃岸】的消息,一边在这个算得上整洁的手机上下载各种娱乐软件,重新注册账号后找到【覃岸】的账号,并私信留言,还一心二用地解答柯旭的疑惑:“真的。”
“卧槽!”
柯旭一拍大腿!
随后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病房内的卧槽声连成一片,病房不是单人病房,他的身体因为系统的干预下虽然晕倒但远不到进icu的程度,所以还是在普通病房和另外两人拼房。
其他两个床位一个是老人,一个是个摔断腿的中年男人,听见柯旭这边的动静纷纷转头朝这看过来,柯旭逐渐从这个劲爆的消息中冷静下来,大大咧咧对其他病人道了个歉,然后抽着买的塑料高凳往床边挪:“我靠!闷声干大事说得就是你吧!你男朋友富二代啊!你看过他每月账单没有?还是去过他家?可别遇上网络上那种装壕的骗子!你一天又不怎么上网不知道这里面覆杂着呢!那些名哥名媛拍的照啊都是拼的,奢侈品能拼房子也能拼,你可得长点心。他说他是富二代你就信,你得找站得住脚的证据!”
秦安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消息已读,虽说在预料之内,但还是不由得焦急起来,他偏过头看着柯旭:“他不是骗子,覃源是他爸。”
覃源的名字一出来,膝跳反射那般自动给柯旭带来重重一击。就算是不炒股不做生意甚至未来得及步入社会的大学生,都知道覃氏的存在。
连续二十年企业五百强就没掉出过榜单,每届全国杰出企业必上提名,覃源的自传出版五年了,现在都还在被摆在各大图书馆显眼位置。旗下高端产品核心技术已经不再跟国内的竞品争蛋糕,而是直接跟国外强国对上,国内当红明星为了一个覃氏的代言争得那叫一个热闹。
结果你告诉我这么牛逼哄哄存在的太子爷,跟他室友是男男朋友的关系?!
柯旭人都麻了:“不怪你,不怪你……”
这搁谁谁不想挽留?
秦安出院后,一边补之前落下的课程,一边给覃岸发消息。
但是发出去的所有讯息都无人查看,去往公司却被告知半年前对方已经被调往临省的分公司,秦安只能趁着周末买了张高铁票跨省找人。
但是得到的消息却有所不同——
分公司的中高层并没有叫覃岸的人,目前对覃岸信息丝毫不知的他面对前台的询问,无法提供到具体岗位,於是只能在外面等。
但是显然他的运气不算好。
再一次从临省回来,整个寝室都诡异地安静,明明休息时间却没有一个躺在床上,全坐在下面。秦安一进去就被三双眼睛凝视,他脚步微滞,因为一切发展和预期中存在巨大落差,让他这段时间都有些生人勿近的气势。
“还没找到呢?”
说话的是寝室长张云飞,明明是关切的询问,但听着人耳朵里有种阴阳怪气,身边的柯旭顿时用胳膊肘捅过去。
秦安没回答,只是换了鞋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换洗衣服沈默着进入卫生间。
留在外面的几个大眼对小眼。
“被甩了。”柯旭叹了口气。
“想好点,万一是被骗了呢?”张云飞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背对着几个人搜索起来。剩下话不多的刘遇补刀道:“想事情全面点,万一是即被骗又被甩呢?”
“嘿,你还盼不盼兄弟好了!”柯旭又是叹了一大口气,手攀上张云飞的肩膀,对着刘遇耷拉着脸,“爱情,一场强者的游戏,啧啧,你们说之前秦安突然晕倒住院会不会跟失恋有关?”
“医院不是说什么也没查出来吗?”
“这就对了,心病啊!”
“心病医生能不看出来?”
柯旭回怼:“都说心病了,人又晕着,医生怎么能看得出来?”
“懒得搭理你。”刘遇撇撇嘴,也凑上来看着张云飞在查什么。
柯旭也转头:“覃源一家网上的信息都被我们翻烂了,还看什么?”
“万一有漏掉的呢?”张云飞闲着也是闲着,柯旭看着界面上弹出的了一些明星绯闻,忽然灵光一闪,一拍张云飞的肩膀:“欸!你说我们换个思路怎么样?这些富二代不就喜欢找些网红吗?比如什么王公子,爱找的也是网红,我们虽然没有有钱人的人脉,但是我们有网红脉啊!”
刘遇“啊”了一声:“我们有网红脉吗?谁有?我怎么不知道?”
“你说江炮?”张云飞一下反应过来,真要说离他们最近的网红是谁,就必须得提他们专业的行走的人形炮‖机。
这位炮哥刚大一那会儿和大部分新生都没什么两样,未脱离高中的土气和愚蠢的清澈,爱讲话自来熟,后来在大一下学期学着在网上直播打游戏开始赚钱后,和专业里其他人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
炮哥从一开始的不敢说话到在直播间开黄腔一再被封,游戏圈里稍微有了小名气,之后在游戏圈开始不乏接触到其他圈子,只要跟他上床的都成了他的谈资,其人在专业里名声臭不可闻,是远远见到都要和他划清界限的程度。
这人别称一出来,刘遇瞪大了眼睛:“他?他能认识覃源的儿子?他要真认识尾巴早翘到天上去了。”
“我也不是这么说,我就寻思着曲线救国嘛。炮哥认识一些网红,网红认识一些富二代,一些富二代又认识一些富二代,这代代上去,万一就找到秦子他对象了呢?”
“你这曲线够曲的。”
秦安出来就听见他们在争执不休什么,开始并没有注意,但是很快柯旭和刘遇就舞到他面前。
柯旭拽住他的左手,忿忿道:“秦子,我给你想了个主意,你还记得我们专业那炮哥吧?他也算个小网红,也认识一些网红,我寻思着网红会结识一些富二代,万一巧了这里面有认识你对象的呢?”
刘遇抓住他的右手:“别听他想一出是一出,这炮哥和覃子他男朋友阶层是一个层次吗?”
柯旭大吼:“你懂个屁,你聪明你说说看要怎么找!”
当看客的张云飞剥开香蕉慢悠悠吃着,随意插了一句:“要我说找什么找?他不主动找你那就是没戏,谈过恋爱吗?这种情况只有一方剃头热的那都是要分的。”
刘遇冷笑:“你清高,等人找到了,我抱着秦子的大腿飞升那会儿,你别哭着喊着贴上来。”
柯旭点头,柔情蜜意地转头安慰秦安:“别怕,哥们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就是你俩要覆合了,看看让你对象给我跟老刘安排个什么职位比较贴咱俩的身份。再怎么说也是四年兄弟情,苟富贵——”
刘遇接:“勿相忘。”
被冷落的张云飞看着两个狗腿子,立马放下自己咬了一半的香蕉,重新剥了一根巴巴献上去:“别介啊,不就是找人嘛!试试就试试,那炮哥之前大一那会儿我还跟他开过黑呢!”
秦安全程有些出戏,看着一个比一个积极的舍友自说自话,将事情定了下来,顿时阴霾多天的心情也不由被他们闹得一缓,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放心,都安排。”
*
张云飞几人的计划秦安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稍微有点名气的网红,他不觉得可以接触到覃岸,看着快一个月了还未显示已读的消息和永远拨不通的电话,他只能找上孙漾。
“喂?”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让秦安紧绷多天的神经得到放松,但是失去覃岸的身份意味着他不会轻易从对方那得到想要的信息和信任,他只是迟疑了两秒,便自我介绍道:“你好孙少,我是覃岸的男朋友,他最近不看我消息也不接电话,能不能请你让他给我这个号码回个消息?”
“哈?”对方轻笑一声,“你谁啊?覃岸他男朋友?我可没听他说过。”
“我叫秦安。”秦安知晓孙漾为人没什么耐心,怕他中途直接挂电话,只能说出一点只有两人知晓的事情给这件事增加砝码,“他之前跟我提过你们小时侯,你去他家玩打碎了他爸刚拍的古董花卉赏瓶,怕挨骂让他背锅的事情。”
“嘿——”孙漾嘀咕,“这人怎么这么记仇,那么点事情还记得这么清楚。”
他坐在露天酒吧上,擡眼一看就见到电话里正提的人出现在门口。
覃岸只穿了件衬衣,以前老喜欢打理的头发剪到冒茬的程度,显得更加危险和凌厉,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顿时偏移视线朝他看来,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里化不开的阴森骇人。
老实讲,这跟他印象里的覃岸实在差距过大,让他吊儿郎当的姿态都不由得收敛起来,脸上不以为意的笑容一紧,随后稍微移开耳畔的电话,对走到旁边坐下的覃岸打了声招呼:“来了。”
想起还没挂电话,又迟疑片刻。
不像是假的,但是也因为不像是假的更像假。
因为现在的覃岸根本就不像是被恋爱滋润过的样子,更别提这半年他做的事情,让他深觉以前和自己纸醉金迷的覃岸好像已经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不知道死在哪里。
就那么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时刻,死在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哎。
孙漾认输,对着电话道:“你自己跟他说吧。”
说完将手里的电话递过去。
而另一边的秦安在听见刚才对方的那声“来了”,就冥冥之中察觉到什么,直接站起来打开寝室阳台的门走出去,想要隔绝掉一些杂音,安安静静听另一道他想听的声音。
调好的酒被端了过来,覃岸无视了孙漾递来的手机,喝了一口才撩起眼皮看过来:“有事?”
“你男朋友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孙漾说话间观察着他的神色,“你什么时候谈的?我怎么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地下恋?还是你给小情人错觉,让他觉得你是他正牌男友?”
听见“男朋友”三个字,覃岸瞳孔微震,呼吸也急促起来,可又想起什么,表面上的震惊与错愕被嘲讽代替,他气息比刚来那会儿更加低沈:“滚!”
却并没有回答男朋友的事情,孙漾被骂滚也不生气,强硬地将手机塞到覃岸手里,快速道:“你要不想被黏上就说清楚了。人家都找到我了,你就一句话的事儿!”
说完看也不看他,跟调酒师调起情来。
覃岸面沈如水,死死握着手机,那三个字就像有什么魔力一样,从皮肉渗进骨骼,将他撑起的气势一点点腐蚀殆尽。他气得胸疼,又忍不住去想是不是真的是他回来,那点微末的希望在他离开后的两年不分昼夜地凌迟他。
覃岸喉头哽咽,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看向他这边,才慢慢将手机抵在耳边,呼吸若有似无,他觉得还没吃够亏的自己可笑,又被那可笑的的期盼钉在原地,喝下的酒化成毒水,他甚至能听见从体内传来腐蚀的滋滋声。
秦安静静地等待着,不知道第几分钟,他才终於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