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只有在自己面前,她才这样活力满满?
路帆摇了摇头。怎么会?太自作多情了。
她知道许千对自己的喜欢。但那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拜吧。以前也遇见过这样的孩子。就连她自己上学时也有崇拜的老师,像是戴了层滤镜,不自觉地把讲台上的形象神化。
按理说,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应该清楚和学生的关系,也知道怎样保持距离。前几年不是没有过像许千一样对路帆不断示好的学生。她都是礼貌地后退,既不让对方受伤,也暗暗提醒着分寸。好聚好散,才是该有的结局。
她对别的学生都是这样的。偏偏在面对许千时,她做不到。明知道这孩子的情感盲目而冲动,她还是想一步步从讲台上走下去,靠近她,就像是有磁石在吸引。当许千问能不能找她玩时,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她想让她进入自己的生活,讲台以外的生活。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前所未有。跨年那天晚上,她甚至有了一些奇怪的判断。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太荒唐。
怎么会呢?他们两个之间,怎么都说不上那个字。只能算得上投缘,或者说叫惺惺相惜。她这个年纪,早就没有所谓的“爱”了,连喜欢都很奢侈。至于许千,再怎么精力充沛,也不会这么想不开地喜欢上她。
生活是现实的,她太清楚了。
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对吧?
把聊天界面切出去,给前夫发了条消息。不一会儿,视频电话打了进来。接起,儿子圆圆的小脸进入视线。
“不是说好过了十二点就给妈妈拜年嘛?妈妈教过的大姐姐可抢在你前面了哦……”
作者有话说:
许千:冲了冲了,我要冲了!!!
第16章 十五、要与不要
大年初三。
单元门“咔”的一声响,门锁开了。
许千把装糖葫芦的纸袋收紧,打开门上了楼。
路帆家在八楼,她记得,左边的一户。
电梯上升,数字越来越接近。拿着纸袋的手心有些闷热,许千活动活动手指,让空气流通。
到了。走出电梯,按下门铃。
终于,又看见了这个人。
“老师,过年好!”
一周的分别简直难以忍受。一边换鞋,眼睛止不住地停留在她的身影上。不敢明目张胆,只能趁她低头或是转身,飞快地瞟上一眼。
她已经梦见路帆三天了。只要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就全是她。这几天在外面的时候,走在大街上,她都会特意选择靠近车道的外侧。这样不管路帆是在车上还是在对面的人行道,都能看见自己。
她从没这么想念过一个人。
“骑车过来的?”
“嗯。”
屋子里冷冷清清。不光是没有别的声音,温度似乎也比自己家里低上一些,倒像是许久没住人了一样。许千四下看了看,总觉得比自己上次来的时候空旷了许多。
“老师,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路帆在厨房拿了只杯子,正要给她接水,“就我自己。”
“又去他奶奶家了?”
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对,去她奶奶家了。”路帆把烧水壶放回到底座上,“我和他爸爸离婚了。”
错愕。许千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不是,很幸福吗?
路帆倒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端着水杯走过来招呼她,“站着干嘛,坐呀。”
“哦……”
坐在沙发上,脑袋还是懵的,她有点后悔自己问出了那句话。
“你手里拿的什么?”
“啊?”顺着路帆的眼神低头看过去,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买了糖葫芦。
来之前,她特意绕了个远,骑了二十几分钟,在小学东门的一个小推车买的。那个老爷爷卖了好多年糖葫芦,一直就在那个地方,每年冬天都会出现。小的时候,偶尔爸爸来接她,就会给她买一只。
冰冰凉凉,甜甜的,咬一口就能开心起来。
“糖葫芦。草莓的。”
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
“糖葫芦?”路帆笑着拿下纸袋。糯米纸包裹下,饱满的草莓凝在冰糖里,晶莹剔透,像件艺术品。
好久没吃过糖葫芦了呀。咬下一颗含在嘴里,凉凉的。等糯米纸融化,冰糖也融化,草莓在牙齿间崩裂,汁水里浸透了甜。
“要不要吃?”
竹签递了回来。
“要!”
用力咬下一颗,一边咀嚼,一边吞下猛烈的情绪。
对面楼顶还积着雪,一堆一堆,躲在阴影里。再怎么阴冷的地方,雪也会化的吧?只要太阳还挂在天空,一切都会温暖起来。
“你说要来找我玩,玩什么?”
“不知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那,一起看电影吧。”
“好。去影院吗?”
“你想去?”
“最近倒也没什么好看的……”
路帆站起来,把阳台的窗帘拉上。客厅昏暗下来。从抽屉里拿出遥控器,打开电视。
“挑一个。”
“……”
脑子里闪过好多答案。那天酒杯旁的勇气又冲上心头。
“《霸王别姬》。”
路帆挑了挑眉,“喜欢他的电影?”
“嗯。”
“我也喜欢。《金枝玉叶》也很好看。”
无需提起那个名字,就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画面亮起。苍老的霸王,迟暮的虞姬。色彩褪去,回溯到童年。相识,相知,相爱。分别,争执,纠缠。
许千的视线不时偏离屏幕,怀着胆怯,落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