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得到路帆的生日,她花了整整一周。
她先是在网上查。搜索引擎、社交平台,她一遍又一遍输入“路帆”两个字,还有其他能联想到的信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查到最后,她都对互联网产生怀疑了。不是说所有人都会在网上留下痕迹吗?
她试着在网上搜索张淳和李炳然。虽然大部分都是无关的事情,但抽丝剥茧以后,还是能找到一两条对应着他们本人的信息。
看来不是互联网的问题,而是路帆根本就没给网络可乘之机。
于是她改变了搜查方式。利用王旭然“文科班外交大使”的人脉,她找到了几个和路帆有联系的人:同学的孩子、邻居的孩子、同事的孩子。
王旭然充分发挥“交际花”的天赋,好说歹说,让他们回家去打听。等了一周,在听了好多个无功而返的消息之后,他们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
体育老师的儿子从他家柜子里翻出来一本通讯录。
扉页上印了时间,是零几年发的。里面记录的老师众多,他懒得翻,直接带到学校拿给了王旭然。
“这上面有出生日期,你自己找找吧。她那会儿,应该已经来学校了。”
这本通讯录是按照来学校工作的顺序排列的,一直翻到最后,许千终于找到了路帆的名字。
10月28日。
万幸万幸,差一点就错过了。
第二天中午一放学,揣好钱,她骑上车子直奔附近的蛋糕店。挑了快二十分钟,终于选定了款式。结账时,店员问她要不要写字。
“可以写多少字?”
“十五个字以内。”
“能画画吗?”
“可以。”
许千想了一会儿,说:“画一只帆船,帆大一些,越大越好。帆船下面再加一句话。”
她要了纸笔,生怕交代不清,工工整整地写好递过去。
“28号中午,我过来拿。千万别写错了。”
下午回去,王旭然问她在蛋糕上写了什么字。
“没写什么,就一句话。”
“什么话呀?快说快说,让我听听你们文化人怎么说‘生日快乐’。”
许千说不出口,写在草纸上给他看。
王旭然远远地看了一下,没看懂,拿过来又看了一遍。
“啊?”
许千猜到了他不会懂,也不解释。
没关系,只要你懂就够了。
你一定懂的,对吧?
路帆从不过阳历生日。这是第一次,在这个日子里,她收到了一只蛋糕。没有蜡烛,没有祝福,只有澄澈的心意。
“今夜只有美丽的戈壁。”
这是她上学时最喜欢的诗。
看着蛋糕上的帆船,她把诗句在心中一遍又一遍默念。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1]
独属于年轻人的浪漫,没想到有一天,她也有机会再度拥有。
我们的故事,到底该怎么收尾?
从食堂吃完饭回来,许千刚走进教室,就看见课桌上的信封。黄色牛皮纸上只写了三个字,“给许千”。
闭上眼睛都能想起的笔迹。
信封很薄,封口被胶水粘住。
她拿上壁纸刀和信跑出教室,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沿着黏合的缝隙,把信封轻轻启开。
只有一页信。折叠着,背面朝外。
手脚冰凉。不行,真的不行。
她拿着东西又跑回教室,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小团伙中的一个。不等李炳然进门,她就冲了上去,连推带拽地把他带到了楼梯间。
“干嘛呀这是?”
“你先帮我看下。”
李炳然不明就里地接过信,“这是什么?信?”
“嗯。”
“谁的?”
“路帆。”
“因为蛋糕?”
“不知道。”
“你自己干嘛不看?”
“不敢。”
“你好怂。”
“我就是怂。快看。看完别告诉我。”
李炳然无奈地摇摇头,把信展开。也不知道是真的读到了什么,还是故意渲染气氛,看几个字就停下来,表情复杂地瞅瞅许千,如是再三。
“写什么了?”
“啧,不好说。”
“你都看了有什么不好说的?”
“啧啧啧,真不好说。”
许千被他一逼,身上像爬了蚂蚁一样,伸手就要拿信。
李炳然一抬胳膊,“你不是不敢看吗?”
“现在敢了。”
“晚了。”
许千怕他闹来闹去把纸弄破了,毫不客气,朝着肩膀一拳捶了上去。
“诶呦,你怎么还打人呢!给你给你,真是的,让我帮忙还打我。”
许千一把抢过,靠着墙深吸一口气。
展开,原来只有短短的一段。
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1]
谢谢你的船。
来日方长。
二十二个字,一眼就能看完。
许千愣在原地。她在台阶上坐下来,把这段字一读再读。
这封信好长。
她觉得像是过了几十年,直到把这一生都过完,才看到了结尾。
来日方长吗?
好,我等。
作者有话说:
【1】海子,《日记》
第31章 三十、宽容
裂痕再度弥合,仿佛从不存在。
路帆对事情的前前后后闭口不言,许千也不追问。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无论原因是否与他们的猜想一致,都没了深究的必要。
她不在意路帆对她有没有感情。只要还存在于路帆的生活里,她就很满足了。
明年三月,学业水平测试,稀里糊涂混了一年多的理化生终于要结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