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嫁了人就得住别人家了。」赵姑娘说完突然蹙着眉头委屈起来,竟是纤指一勾拉起了李明珏的袖角。李明珏一惊,倍感莫名其妙,钻火得冰也不过如此。小时候关系是不错,抱在怀里给奶娃娃哼小曲,可懂事以后宜霜忽地一天就与她生分,越长大了越喜欢拐着弯儿酸人,搞得李明珏只好绕道走。但一心想霜儿在顾婉面前一向乖巧懂事,估计这般女儿心事也不好说与爹娘,指不定只有对她这个外人才能说,李明珏稀里糊涂地想了一通,顾自将前因后果给理顺了,心中懵地一软,垂头在一旁好言安慰。
「您能抱抱我吗?」宜霜委屈地看着李明珏,见她没反应,捏着哭腔说,「小时候您常抱我的。」
霜儿确实长成大姑娘了,也不是说抱就抱,虽然和柏期瑾差不了两岁,但感觉还是不一样,李明珏看着她长大,纵使日后变成老太太了,还是将她看作小板凳上那个笑得甜兮兮的奶孩子。见她难过,心有不忍,便温柔地揽住她的肩头,跟她说什么「不一定要嫁过去呀,可以请人入赘呀」这般话。
宜霜亲近地挽着她的胳膊,抿着嘴可怜兮兮几乎落泪,李明珏见她要哭,还同她说不能哭,胭脂花了不好看,三哄四劝下,总算是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就这会儿功夫,阿狸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快地蹿了过来,在脚边绕了一圈,伸出小爪子哗哗两下划破了小宜霜漂亮的樱草色裙角。
李明珏惊呆了,阿狸一向温顺从不伸爪子,躬身一把抱起阿狸,揽在怀里挠了几下猫下巴又舍不得训话。本以为如此处置不公,定会惹得宜霜生气,不料她竟挺大度,伸手抚正了方才松动的簪子,之前的伤心话也没有再提。
李明珏抱着阿狸,觉得赵大小姐身上那股李明珏与猫不得靠近的冷若冰霜劲儿又来了,真搞不清楚小丫头怎么想的,海底针似的。
她前脚送完宜霜去诗会,后脚去寻柏期瑾,正巧碰上望书往诗会方向走。望书见她匆匆行了礼:「柏姑娘今儿本来是想找您的,结果又回来了,她说……」
「她说什么?」
「您有罪。」
作者有话说:
带来一段小宫女们的日常:
小宫女A,一边抽泣,一边给抓伤涂药:也就您觉得阿狸温顺,不伸爪子。
小宫女B,帮她抹眼泪:我们为这座城默默付出了太多。
爬床小宫女C:呜呜呜,我还在和最丑的太监对食。
大家一齐安慰她:快了快了,等过年了,襄王殿下就会赦你的罪了ヽ( ̄ω ̄( ̄ω ̄〃)ゝ
第 62 章 养猫千日
竟然被宜霜这调皮丫头摆了一道。她也就是吃软不吃硬才会当真,居然以为这孩子会在她面前流露出真性情,什么很年轻,什么喜欢穿白衣裳,明明是瞧见人影了在一一确认。正好赵攸一会儿进宫来有事要同她商议,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该好好清算了。
黑木小几旁,古铜鹤形炉溢出一圈淡香,李明珏用玉扳指沉沉地叩着桌面,一声轻叹:「你家丫头啊……」
赵攸在她面前从不客气,兜着手大大方方调侃道:「我哪知道她有这本事欺负您啊!」话说到这份上,就差得意洋洋地来一句「不愧是我亲生的闺女,真给你爹挣面子」。
嘴上逞能是一回事,小的惹了事,大的得学着装乖,遂握拳清嗽了一声,挽好袖子为她续上茶水,转而放低姿态诉苦道:「你也知道,我与霜儿数年未见,这年纪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儿,不好管教。」把自己身上的锅给甩开了,他还不忘贴心地给自家媳妇找个借口,遂更添上一句:「顾婉那性格你比我还了解,温温和和的,也应付不来宜霜。」
「这丫头性子随你。」李明珏撇了撇嘴说。
赵攸低头一笑:「我就当您是在夸我了。」
他笑容满面地伸出手来,往紫檀案上轻轻一敲,拍拍胸脯斩钉截铁道:「但您放一万个心,我们家丫头我晓得,对您那是绝对没有一丁点意思。」
李明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我岂会不知?」
「说不定是好心不是?」赵攸看到她手背上的牙印不做声,心里想着柏姑娘不愧是属老虎的。要不是霜儿不乖在先,他怎么都得点评上两句,如今憋在心里可是难受,就指望能早点回家讲给夫人当笑话听。
管是什么心,李明珏不想和小孩子计较许多,她就是同赵攸随便闹闹,不想把气氛搞得沉闷。霜儿虽说是在与她玩笑,但说的事儿确是真的,一下子将她点醒。她是长女,爹说要嫁人,表面上自然不会违抗,更不会向多愁善感的娘亲吐露心思,这事儿能站出来为她说上句话的,唯有她这一城之主。然而小姑娘心气高,性子不软,纵使真想说点心事,以她的傲气定不会明说,提起柏期瑾不过是想引出下文,而后的胡闹是想引起注意,说到底还是在用这个年纪女儿家独有的方式表达说不出口的本意。这么闹上一出,不管李明珏能否会意,必会当个笑话讲与赵攸听,如此一来既可借旁人之口向爹表明心思,又不至于显得骄横不讲理。
都说女儿家心思是百转千回弯弯绕绕,想拿她做传话筒也不会直言,她若是没想明白,就当个合格的传话筒了,如今想明白了,就不止是当个传话筒那么简单。不同人看事角度不一样,霜儿只是不想随随便便嫁人,而她,则是在思考赵攸为什么急着把霜儿嫁出去。
李明珏将茶杯放在嘴边,声音一沉,隔着袅袅茶烟细看赵攸神色,启唇淡淡说道:「霜儿还小,你不想留在身边多待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