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衫女子道:“自来相传,稽康死后,广陵散从此绝响,却不知赵公子从可处得此曲调?”
赵敏道:“据说是有人在蔡邕的墓中,觅到了‘广陵散’的曲谱,辗转献与我父。”
黄衫女子恍然点头,不再多说,又见她面露苦色,问道:“此去海上,赵公子得偿所愿否?”
赵敏闻言一怔,“杨姑娘知晓我心所愿?”
黄衫女子意味深长道:“既得倚天剑,又岂有不望屠龙刀之理?”
赵敏叹道:“姑娘神机妙算,赵某佩服。”
黄衫女子道:“赵公子若得刀剑,又待如何?”
这句话倒是问得赵敏愕然一愣,嘴唇微动,说道:“是啊,手得倚天屠龙,难道便可号令天下了吗?我看未必。谢狮王当年手持屠龙宝刀,非但未能令武林中人莫敢不从,更搅得江湖里一场腥风血雨。到底这一对刀剑,有何深奥秘密,谢大侠穷二十载亦未参透,就算是我真得偿所愿,又该如何?”
黄衫女子看向了她,问:“你想知道?”
赵敏心下一惊,“难道杨姑娘竟知?”
黄衫女子微微一笑,说:“我家祖上,确是传过那么只言片语的几句故事下来。”
赵敏惊奇不已,问道:“不知可否有幸洗耳恭听?”
黄衫女子先不作答,说道:“我便知晓赵公子一定会有兴趣。”
赵敏道:“有兴趣便如何?”
黄衫女子笑了笑,说:“上次在西域,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时,你我较量之下,算得各有胜败,这一回……却不知高下怎样?”
赵敏脸上作苦不已,叹道:“这约倒也不必立了。”
黄衫女子眉梢微微一挑,说:“哦?此话怎讲?”
赵敏惨然一笑,道:“我出海这一趟,那一刀一剑,已然双双齐失,赵某一败涂地,更遑论去与姑娘再较一场劲?”
黄衫女子先是吃了一惊,道:“月前门下婢女报说,你协同张教主一行出了海,我便想到你是为金毛狮王和屠龙宝刀而去。今日见你回来,身边却无刀剑,还料想你多半是无功而返,今待以背后实情相告,与你再定一场约,却不想是你本已经得了手,却又得而复失。”
她打量了赵敏一眼,微微一笑,又道:“我说呢,赵公子如今形容,哪得当初三分神飞风采,却原来是吃了败绩。不过……能自绍敏郡主手底下取走刀剑,更令你这般丧气垂头,这人必定极不简单,我倒是愿闻其详。”
赵敏摇头不语,片刻才道:“没甚么好说的,左右是我……心软胡涂罢了。”
黄衫女子道:“赵公子出生簪缨世家,自小在王府该是见惯了勾心斗角,后来涉猎朝廷,尔虞我诈更不须提,是以——成大事者心狠的道理,你不会不知,为何却仍是饱受其害?”
赵敏苦笑道:“我是心机之工,可身当其境时,却又忘了这些话。却原来铁石心肠这四个字,只说起来容易,但终归人非草木……”
黄衫女子心中一动,似有所感,道:“木石人心,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做到?便是真做到了,那只怕,却也算不得一个红尘中的人了。”
赵敏心中萧瑟,不愿再提,问道:“杨姑娘这下还打算讲你家中的故事来听么?”
黄衫女子笑道:“我还未向你问此番海上的故事听,你倒先问起我家里传下的故事来,算盘倒挺精明。”
赵敏道:“若是姑娘无意相告,赵某当也不会强求。”偏头望见婢女手中抱着的瑶琴,耳边似乎还听得适才广陵之音,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抱拳向黄衫女子道:“杨姑娘,我的那些事,不及惊动姑娘过问,此番多承你收容之情,就此告辞。”
黄衫女子道:“眼下沿海都是蒙古官兵,甸镇中也有朝廷的人四处巡查,赵公子又远来劳顿,大是辛苦,不妨今晚在敝处歇宿,逗留几日,可避不愿朝相者之余,尚能休养生息。”
赵敏闻言心想:她怎知道得这般清楚?还知我不愿见谁?看向黄衫女子,道:“杨姑娘从前在西域时分明处处与我作对,眼下怎么忽然与我化敌为友了?”
黄衫女子微微一笑,道:“我自夸算得足智多谋,从到这江湖上行走以来,潜心料事,言必有中,但赵公子却是头一个令我苦于应对之人,往日想起你来,我总大是头痛,但心中又觉着爱惜,想和你相识入深,结作亦敌亦友之交,岂不有趣?”
赵敏闻言一怔,不知想起来甚么,叹道:“那你可得要当心了。”
黄衫女子不解问:“当心?”
赵敏道:“你要防着自己忘乎所以,莫要到头来失无所失,才知悔之迟矣,就你一个胡涂,别人可比你狠得下心肠。”
黄衫女子闻言,也凝着她望了一阵,道:“赵公子似乎意有所指?”
赵敏说不出满腔伤痛,嘴角勉强一咧,道:“见笑了。”
作者有话说:
敏若各自找到另一半,恭喜恭喜。
我知道你们肯定又有疑问了,不要吝啬地请说吧!
刚才没改昨晚存的旧稿,现在重新发一哈!
黄衫の婢女:你家郡主上了我家姑娘的船,包管……
掌门:?怎么忽然心里一凉?
第67章 人茫茫
赵敏此番颠簸受难,又要躲避扎牙笃的搜查,幸而有得这么一处地方,可安心休养。自那黄衫女子的庄子里出来,已是三五日后,两人都换了干净衣裳,赵敏更是着得一袭男装,蓝绸玉面,便没拿折扇,也是风采照人。
方珩睡了这几天,精气神总算得复,却仍自有些恍恍,想来自家郡主手底下高手如云,自己并非一直跟随在其左右,自然不知她是何时识得这黄衣仙子,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问道:“郡主,小人斗胆,那位姓杨的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