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来不及了吗?不是,周新年万万没想到,救了他家小姐一命的竟然是那位看他不顺眼的郑银兰。早在救护车做蛇形机动时,郑银兰就隐隐有了醒来的迹象。
这也是因为党爱华下手并没有那么重。她代替了后面的小护士,假装要查看仪器时对郑银兰下的手。为了不让前面两人看出蹊跷,她的动作要做得隐蔽轻巧,这样一来自然不可能使上太大劲,而且面对一个普通女人也不需要下狠手。其实她是可以用麻药的,只是这管浓缩的麻药是她用来以防万一,要不是察觉出司机不简单,她也不至于用麻药。所以当救护车剧烈震动,司机根本醒不过来,而副驾驶那位昏迷的医护者有安全带护着,身体也没有受到特别的冲击,只有郑银兰在后面毫无防护的躺着,车子的任何震动都会冲击到身体,自然也慢慢醒了过来。
当郑银兰醒来后第一眼隐约见到有个人举着刀想要对病床上的姨侄女下手时,她的身体先于语言做出了反应,立刻扑了过去。可惜这种软绵无力的动作只能引来对自己的伤害。党爱华一挥膀臂就将人打回去了。这时郑银兰才大声尖叫呼喊,“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党爱华觉得耳朵有点受不了,想先解决这个吵人的女人,可在转头的一瞬间正好对上了病床上的人。那眼神清澄澄的,仿佛是有魔力一样竟能让人掉落进去,她看到了什么,是她老婆,是她和她老婆恩爱生活的画面,她舍不得打断这样的画面。
这一两秒钟的停顿给了郑银兰机会,她赚足最后的力气又扑了上去,紧紧抱着党爱华那举刀的臂膀,死命地吼着,“不准,不能杀她,你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都可以,可以答应你。”下一刻她便被党爱华的眼神给吓得一哆嗦。这是什么样的眼神?明明是正常的眼睛、正常的眼神,可是她竟然从里面看不出任何的光芒。
“我不是杀她。”面对病床上那让人沉溺的眼神,党爱华也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起来,“我是要拿回我老婆的心肝肾。”她的手指就像刀锋一样,轻轻地在这些部位划过,瞬间刺痛了病床上这人的心。
“不,不是的,移植手术是自愿的,真的,是自愿捐献的,你要尊重死者的意愿。”郑银兰用力拽着的同时还竭力的解释,只是那急切的口气暴露了她的紧张。
党爱华突然就拔离了那女子眼神的诱惑,怒向郑银兰,“我老婆是出了车祸,可她只是脑震荡,挂两天水,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然后,她死了,活着做了手术,心肝肾给了这个女人。”
郑银兰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浑身再使不上一点力气,她是被吓软了,“活——摘?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想自我欺骗,可是再如何欺骗也抵不住此刻的现实,亲人的命到底还是让她清醒,她嘶哑着声音,又扑了上去,“不,对不起,我们真不知道。我发誓我不知道,我也发誓我家心愿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家心愿早已经昏迷了。”
“所以我也没有杀她,”党爱华冷冷看着这两个女人,“我只是拿回我老婆的东西。”
“小姨。”这声虚弱的呼唤让站着的两人都是一顿。郑银兰这才注意到姨侄女的状况,她反应极快,赶紧趴在了床边,又惊又喜。当时为了防止运输途中的颠簸给病人带来的伤害,她的侄女是被固定在病床上,并注射过安神的药物。这个时候醒来会不会受到惊吓?对身体会不会有影响?她心里想着,手上却不停地解开固定带。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脱,但是下意识告诉她必须要这样做。
党爱华并没有去阻止郑银兰,她有点恍惚,听声音知道这是个虚弱的病人,可自己怎么会被那澄明的眼神给吸引?这样的病人又怎会有这种眼神?但是她并没有恍惚多久,顶多两三秒就恢复了正常,又抬起了手中的刀。
“不要。”郑银兰大吼一声,挡在侄女面前,无畏地看着党爱华,“你,你听听,听听这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你,你取了你老婆的器官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化成一堆灰。你老婆就彻底死了。一堆灰对你有什么意义!现在,这里有活着的心脏,活着的肝肾,你老婆还是活着的,她还有生命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忍心让你老婆的器官再死一次吗?你等于是第二次杀死了你老婆!”
郑银兰是什么人?军报的记者,写文章的第一要素就是要煽情。党爱华不知道这一点,但是这人的话还是击中了她的内心最深处,她的手突然就僵直不能动了——老婆活着对她来说就等于十八层地狱里忽然又有了一丝光亮。她渴望贪恋这一点点温暖。
下不去手那就——党爱华忽然发话了,“徐老爷子叫什么名字?住哪儿?”
“徐胜利。在青城山下的一个庄园里。具体地址我也说不清,那里可没有门牌号码。”郑银兰倒是知无不言,“你别指望过去复仇,那里的戒备森严到是那种军事管制级别的。”
“徐胜利?党爱华?哼,我们都有个好名字。”党爱华眼神中露出讥讽和冷酷,“军事?他是什么人?”
“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驻扎过大西北,后来一系列的对外反击也有他部队的身影。网上你可以搜索一下,很轻易就能找到这位的名字,虽然不是那些有名的元帅将军,但也算是个开国将领。”郑银兰似乎是在极力夸赞着,但党爱华就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满,她也听明白了一个道理,有的人在当时不算什么,不过活得越长也是种极大的优势,到了现在仅剩的几个人的履历便能秒杀一切了,她顺势问了句,“这人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