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忽然就暴跳如雷,一脚踹翻了办公室的椅子,挥拳就打向钱晨晨。这一下快得所有的老师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钱晨晨反而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能跑,如果自己一跑,传出去,那女儿们在同学们面前就抬不起头。妈妈被打的四处乱窜,她可不想在女儿眼中,自己是这样的形象。既然跑不了,也说不了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一动起手来,她就知道那种力量压根就不是她能承受的。支撑着她没有倒下的唯一原因就是不能给孩子丢脸。她不记得自己被打倒过多少次,不记得自己被踢了多少脚,反正她就是要站起来拼命。神经的麻木让她感觉不到疼痛,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只有本能和信念驱使她站起来,再站起来,直到她看到了警察。她似乎还拉着警察说了一句话,说得什么她记不起来了,随后的事情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钱晨晨醒来才发觉,自己的眼睛似乎睁开都吃力,浑身疼,连眼皮都疼。开口说话时先吓了自己一跳,声音嘶哑,特别难听,但她不能不出声,她渴得很,要喝水。她妈见她醒来,忙给她端水,喂她喝水,口中还不住地嘘寒问暖。
温水下肚,钱晨晨顿觉精神了许多,想坐起来,一动便浑身疼得受不了。
吴美安忙轻按着她,“别动,别动,老实躺着,你正挂水呢,小心手。”
“挂水?”钱晨晨缓缓转头,这才看清楚四周,“我怎么进医院了?”
“唉,你,你叫妈说什么好呢?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妈老了,禁不住你吓啊。”吴美安是既抱怨又难过,“你说你,打不过不会跑吗?傻愣愣地一个劲得冲上去干什么?”
“别说这废话,女儿做得没错。”钱广拎着午餐进来,递给吴美安,说:“你记得吗?当年邻居家的小孩欺负我们女儿,他们不讲道理,那家男人还是练拳击的,我们吵架,我护着女儿,我能跑吗?我跑了,女儿一辈子都会软弱,因为她爹就是给软蛋。我还不是和那家伙打了一架吗?不过啊女儿,”他转头又对钱晨晨说:“我们都是男人,挨两拳踢两脚扛得住。你一女孩子,既然不跑,那也要讲究方法,不要傻愣愣地硬抗,可以砸东西,可以偷袭,可以拿利器,方法多呢。唉,也怪你爸我,因为你是女儿,没教过你怎么打架。”
“行了吧,你这才是废话呢。”吴美安不满的瞪了丈夫一眼。
钱晨晨想笑,但一笑脸疼,只得心里偷笑,问:“孩子呢?甘萍没来?”
“孩子在家,她们姥姥看着呢。小萍,唉,”吴美安又是一声长叹,“这次你出事,小萍是发狠了。去警察局,去找律师,还去找了你朋友,还去了教育局,非要将打人的那混蛋给送进监狱。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忙得脚不沾地。”
“她腿不好,跑什么跑,等我好了——”钱晨晨还要说,被她妈打断了,“小萍说了,这个家要你们俩个互相撑,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什么都是你能。晚上她过来陪你。昨晚她就陪了你一夜,非让我们回家休息带孩子,你昏迷的时候,人家将你伺候的好好的。小萍,唉,我现在看清楚了,你找了人家,是你的福气”
“晚上还在医院?不回家吗?”钱晨晨听得心里暖烘烘的,可得知还要住院,有点不情愿,“我觉得现在精神多了,没什么关系了。”
“你脑震荡,要住院观察几天。”吴美安气愤地说:“你都被打成猪头了,我都不忍心给你照镜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什么严重内伤,否则我拿把刀就去和那混蛋拼命。”
“行了,你别说孩子了,先吃午饭。”钱广对女儿说:“你饿不饿?能不能坐起来?”看着女儿点点头,他温柔而又细致地将女儿扶坐起来。
刚开始坐起来时确实有点头昏,适应了几分钟就完全好了,胃便开始感到饿了。不过只能吃点流质。肚里有食,钱晨晨开始有闲心打听情况了。其实真要说起来,这场架没打多长时间。开始时就有老师过来拉架,可那男人像是疯了一样,逮谁打谁,就连校长过来呵斥都不管用。校园是有保安的,最后其实是保安和那男人混战,只是当时钱晨晨被那男人拿椅子砸中了脑袋,已经昏了头,不记事了。校长和老师见她满脸是血,生怕闹出什么大事学校担待不了,赶紧报了警。在她昏迷住院的这段时间,学校的代表来过了,她的朋友韩姐卫姐也来过了,孩子吵嚷着要来,但是甘萍没同意。
钱晨晨撇撇嘴,原来自己印象中的“威武不屈”是自己的想象。傍晚的时候,甘萍回来了,她偷眼观察了一下,表情很平静,似乎心情没什么波动,这让她稍微安下一点心。等她父母走之后,她努力想要做出一丝嬉皮笑脸的模样来讨好甘萍,但是甘萍并没有理会她,伺候她吃饭洗漱后也是一声不吭地坐在她身边不说话。
这下钱晨晨也没了劲头,蔫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是,”甘萍回答的干脆,“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打架的时候想没想过我和孩子?”
“想过,我做什么不想你们?做什么都想你们。”钱晨晨低着头,但声音却异常清明,“我压根不会打架。第一次打架就是那次过年请客和我表哥打的一架,我知道都是亲戚,看到我们动手,第一时间就会有人过来拉架,我会挨几下,但不会受伤,最多身上青几处。第二次打架,那胖女人力气是大,但是身体一点都不灵活,也不会打架,我躲得快,也不会受伤,最多被抓几下。这次我是防着那男的动手,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也没想打架,但是他忽然就打过来,我真没反应过来。不过,既然打了,我就不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