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翕那便宜二哥俞習也遣人来过几次,只是客套几句便走了,到底是吸取了教训。
到了第三日,俞枕参恭王的折子终于递到了龙案前。嘉平帝的脸色阴沉得都可以滴出水来。太监大总管李福安在一旁伺候着,看似低垂着眼帘,实际没有片刻停止观察皇上的。好半天才听嘉平帝幽幽一叹,“越发放肆了。”
这力不从心的声音听得李福安心里一跳,皇上老了,他又该如何自处呢。不过几位王爷的示好,他是万万不敢接的。但凡他露出一丝这样的心思,明天的太阳他就见不到了。在皇上身边几十年,他深知自己唯一能效忠的也只有眼前的陛下了。想到这儿,他默默上前给皇上换了玉盏,心里也在祈祷,但愿皇上能长命百岁。
嘉平帝也看到他了,微微叹气,偌大的御书房,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身边的这个太监了,“福全啊,朕该拿这些逆子如何呢?”
李福全知道这只是皇上说一说,泄泄心火,并不是真的要自己回答。他低下头回道:“皇上,您批了半天折子,也累了,不如去御花园走走,那株老桂花树开得正盛,香气沁人,闻着就舒心。您不如去散散心,太医也说了,要动以练气,静以调神,多活动筋骨有好处呢。”
“也罢,走走也好,如今年岁大了,批会折子眼神就会恍惚。唉,到底老了。”嘉平帝才一感慨,李福全立刻回话,“您哪儿老了,太医都说您龙行虎步呢,只是不能太过劳心劳神了。”
“这么一大摊子事,如何能不劳神。”嘉平帝看着满书案的折子,只觉心烦,在李福全的搀扶下,快步往殿外走去。才走到门旁,就见小太监进来跪下回禀,说恭王和泰和公主正在殿外候着要觐见皇上。
皇上尚未及说话,殿外就传来了声音。嘉平帝脸色一沉,吓得下小太监不敢起身,李福全也垂首不出声了。
殿外的声音是恭王发出的。除了密折、加急奏折和御史台的折子外,官员要上达天听的折子几乎都由通政使司递给皇帝。参恭王的折子本就不是密事,况且俞枕巴不得要人知道他和皇子们撇清关系,再加之恭王在宫内和朝中都有人脉,所以俞枕的折子才送到通政使司,恭王便得了信。
恭王府的幕僚是劝王爷稍安勿躁,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驭下不严,被皇上训斥。可他素来性急那能等得,急匆匆赶到了宫里。也不怪他如此,如今五王势力呈胶着之态,皇上又压下了立储的折子,若一不小心惹得皇上不快,又给对手以口舌把柄,于他可是大大不利。
才到上书房,尚未站定,他抬眼便见泰和公主施施然而来。对于这位实际上的长姐,他是既不喜也不忿,不喜的原因自然是泰和受宠无边。不忿则是因为年纪,他于泰和不过相差不到半年,于彬王更是只差两月,短短的时日,便让这两人均占了个“长”字,这如何能让他甘心?唯一让他顺心的便是泰和的女子身份了。但泰和不能争大位,却比任何皇子皇女都有在皇上耳边吹风的能力。被俞枕参本后,他早就找来宋耳问个清楚,知道京中虽有几位老公主建府,但她们一向低调,断不会拂了自己的体面,更不会命侍女殴打王府下人,唯一嚣张的只有泰和。
想着泰和一来,还不知道会说自己什么坏话,恭王忽地烦躁起来,斜眼看向泰和。
泰和见恭王这副面容,心中大乐,嘴角却含着一丝冷笑,主动过去,冷声道:“王爷好大的威风。”
“不敢当。”恭王冷哼一声,“不及皇姐威风。民间都知道,打狗要看主人,皇姐却丝毫也不顾及同室血脉,竟命侍女殴打我王府下人。京城之中,如此嚣张的,怕也只有皇姐府中的侍女了。”
“难道不该打吗?”泰和心里高兴,想打架了,对手居然递了刀子给自己。她面色冷峻,“如何不该打的?你府中下人到处叫嚷,未来的皇帝就是他们王爷。哼,父皇龙体康健,你府中下人却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难道不该打。”她见恭王面色难看,暗自得意,语气却依旧严厉,“如今我也放话在这儿,正好由你去告诉你那些兄弟们,你们个个斗得像乌眼鸡一般,好好的京城被你们闹得乌烟瘴气,我不闻也不问,在我泰和心里,日日夜夜只盼父皇龙体安康。但这天下是我父皇的天下,若看见了你们兄弟府中的下人欺男霸女专横跋扈,败坏我父皇的名声,我就不能坐视不管。”她不怕这话传不到皇帝的耳中。公主和王爷在上书房外争执,想不传出流言都不可能。
泰和见恭王气得脸色铁青,适时缓和了语气,“你身为王爷,可别被下人给糊弄了。那日也就是遇到了我的侍女挨了记耳光,若换做是旁人,瞧你那些下人还能不能囫囵回府。也不知那些下人本就是蠢蠹之货,还是故意有心,净替主子招惹祸端。”
恭王本来的冲天怒气犹如被盆冷水兜头浇灭,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他是性子急躁,却也不是愚蠢之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若是那些下人落到其他王爷手中,不将他闹脱一层皮誓不罢休。这样看来,他这皇姐还是在帮他。他讪讪一笑,正想要说什么,上书房的殿门开了,出来的人让他大为吃惊,他不知道刚才的话,皇上听到了多少。心理非常懊悔没有听幕僚之话,但此刻也只得屈身跪下。
泰和见皇上出来,心里说着天助我也,脸上却露出惊讶,正要跪下,却见皇上朝她招手道:“泰和,来父皇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