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驻柬“un”生活
《丹麦日报》记者麦蒂·赫姆女士在采访中,久久注视着山东籍战士郑继鹏床头挂着的一幅照片,问:“毛主席?”
“yes(是)”,小郑站起来很有礼貌地回答。
记者似乎从这幅照片上看到了中国人民对伟大领袖的无比崇敬,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一珍贵镜头。
金边,喷有“un”标志丶挂着毛主席丶周总理照片的北京吉普车丶东风牌大卡车出现在诺罗敦大道和莫尼旺大街;佩带五星红旗臂章和联合国徽章的黄皮肤丶黑头发丶黑眼珠的中国军人出没於街头巷尾。哪里出现中国军人,哪里就会出现成堆的柬埔寨华侨,他们围住中国军人问这问那。
柬埔寨的华人,对中国军人格外亲切。有人打听到中国工程兵大队的驻地后,一再把蔬菜丶肉食等送给中国军人;有人得知工程兵大队有病号,便送去新鲜的水果;当中国军人在市场购买物品时,金边的华人会主动上前做翻译;当中国军人在野外施工或行军时,村民们给他们捧来椰子水,递上一串串香蕉……
中国工程兵大队从国内带来五口“大铁锅”,收看国内卫星电视和中央电视台的节目,丰富官兵的业馀文化生活。自办报纸《中国军人》《八一蓝盔》(第二批),及时传达总部首长和各级领导对大队的指示和关怀,如实反映全体官兵的精神风貌。大队自办报纸的消息不胫而走,竟有多位中国观察员和从国内来柬采访的新闻记者上门索要这份小报。大队长开玩笑地对总编辑葛春涛说:“你可得把原版保存好啊!人家都开始当文物收集了!将来要值大价钱的!”葛春涛腼腆地笑了。
天气炎热,水自然成了宝贝。通常每人每天至少喝6公升水,多时可达10公升。大队每人配发一只红色塑料水桶,每晚7点钟净水车放一次水,这一桶水即成了第二天的洗漱和洗澡用水。大队带去一辆具有“三防”性能的净水车,生活用水是经过净水车过滤三次而成,均可达到国际三级饮用水标准。
每次谈及“水”,大队长李金勇颇有一番感慨在心头。
到了柬埔寨喝不上水,这是中国工程兵大队中很多人始料不及的。
好在李金勇早有预料。
先遣队临上飞机赴柬的前一天,李金勇反覆过滤似的思量:大部队早已乘火车出发完毕,现在先遣队最后离开营区,准备工作还有什么挂一漏万的地方,全要在这一天弥补才行。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立刻吩咐作战科长杨再联:
“上街买15个大塑料桶,明天灌满水装上飞机。”
飞机装载。30人的先遣队往2架大型运输机里装进指挥车丶电台车,装进罐头丶压缩干粮……没有地方装水了。
“挤一挤,能装多少装多少。”
李金勇坚持着硬往机舱里装进了10桶水。机场上,空军的官兵感到不理解。先遣队的士兵也满脸疑惑,心里纳闷。他们在参加出国教育时,就知道了柬埔寨的天文地理。柬埔寨是一个多河流湖泊的国家,湄公河在柬境内长约500公里,可通航4,000吨以下的轮船。洞里萨河长140公里,全年可通行吃水1.5米以下的轮船。这两条主要河流正好在金边交汇。
柬埔寨又是一个多雨的国家。一年只两季,雨季有半年。大部分地区降雨量为1,300~2,000毫米;西部一些地区降雨量为4,000毫米。
再说,到柬埔寨去修路架桥,哪条公路没有跨水而过的一二十座桥梁,会缺水吗?
大队长为啥要往飞机里装10桶水?先遣队一下飞机,官兵干渴的口唇就自然解开了这个谜。柬埔寨连年战争,水源缺乏治理,流行着10多种传染病,肝炎丶疟疾丶登革热……
先遣队住进联合国临时安排的难民接待中心——在荒野上临时塔成的茅草棚里,根本别想见到一寸自来水管。
第二天,李金勇带人来到景色如画的湄公河丶洞里萨河之畔,叫人取水化验,水质污染不能喝。进金边上街联系饮用水。金边自来水只能供应20%的市民使用,市民没有喝开水的习惯,喝水是上街买小塑料瓶里装的净化水,外形很像中国市场上出售的瓶装矿泉水,打开就直接喝凉水。可是李金勇被告知,这净化水并没有达到直接饮用的卫生标准,仍需烧开了再喝。李金勇算了一下帐,部队来了,一瓶瓶的买净化水烧开了再喝,这开支如何承担?先遣队到金边的头5天,全靠带了10桶北京水。每人每天分配25公升,量着用。
水,困扰着初来乍到的中国官兵。
大部队快到了,北京水也快喝尽了。李金勇到磅逊港迎接大部队,临行前留下唯一的指令:
“继续找水源。”
磅逊港,装备大卸载。
李金勇的目光在白色的钢铁长龙里搜寻,终於看到:一台水源净水车,两台净水拖车。他眉头稍稍舒展了。
高军见状,立刻问:“金边水紧张?”
“就像上甘岭,现在还没找到水源。”
“船上有水,可是海上航行淡水贵如油啊!”
李金勇硬了硬头皮:“你能不能跟船上联系一下,让我们卸一点淡水?”
中国海员体谅远离祖国的中国官兵:“我们几天就到家了,淡水尽量给你们留下。”
3台水车装满了,2台未使用过的新油罐车改装淡水,也装得满满的。中国工程兵大队拉着5车广东水向金边挺进。
抵达营地,后勤科长张明当晚就召集各中队指挥官开会,宣布用水法:除饮水定量供应外,洗漱用水每人每天要一盆水用3次:早上刷牙,中午洗脸,晚上洗澡,然后才准倒掉。
找水源,分头找水源。
一路,通过当地群众找,化验后不能饮用。
一路,通过华侨找,化验后仍不能饮用。
一路,带上武器沿联合国通报的“不安全”的公路去找,一化验,还是不能饮用。
喝了5天北京水,又喝了15天广东水,“国产水”喝完了,仍未能喝上一口柬埔寨的水。
水,继续困扰着中国工程兵大队的官兵。中国驻柬代表处不忍看中国官兵干渴得喝不上水。傅学章代表说:“到我们这来拉水吧。”
工程兵大队的一辆水车开进了代表处。原来代表处的自来水也无法饮用,代表处喝的也是从街上买来的净化水。外交官们打开塑料瓶子一瓶一瓶往水车里倒。九牛之一毛。中国外交官们省下来的水,倒多少瓶才能装满一水车啊!中国工程兵大队不忍喝本国使节掏钱买来的水。
打井!
大队前方指挥所和两个中队的官兵驻进斯昆。县城根本没有自来水。县机关门前有一口井,早已枯竭见底。
官兵们找水不易,副大队长江述钊果断决定:自己动手,深掏枯井。星期天,前方指挥所的指挥官□□忠丶袁相平丶李进伦率先用绳子系着吊下十几米深的井下。一镐一镐地凿,一筐一筐地装。几十名官兵组成的打井队,一天就把老井向下挖了3米多。井水逐渐由浊变清,水位由浅至深,可是取水到金边的大队指挥所一化验,有污染。
再挖新井。
各种机械各显神通。先在干硬的地面挖一大坑,再在岩石上一镐一锹地挖。
手,打出了血泡。人,变成了泥人。
新井挖出7米深,眼见着清凉的地下水源源涌出。官兵们的心被润甜了。
可是没几天,水又变浑,井又见底。
水,又重新困扰着中国工程兵大队官兵。
上街买净化水喝!一天125美元,找联合国报销。
几天后,联柬机构嫌这样喝水开支太大了,给中国工程兵大队联系到一个小水厂蓄水池拉水。联柬机构每月月底来结帐,这要省钱得多。
张明仍不放心,带卫生所的医生来水厂化验。这是怎样的水厂啊?所谓水厂,小得像个作坊。所谓蓄水池,就是平地里挖了一个露天的小水塘。里面的水仅仅经过一遍初过滤,绝不是中国国内自来水厂的概念。化验后,他们嫌卫生标准低,但这是到金边后见到的最好的水源了,拉回去用净水车处理一遍再用。水厂的人不理解:“中国人为什么对喝水要求这么高?”
“为了官兵的身体健康。”张明认为,道理很简单嘛。
天气热,中国人爱喝茶水解渴,可是这里没有开水,或者说没有烧开水的条件和设备。负责食品供应的美国承包商每日提供的雪碧丶可口可乐饮料,大家一见牙齿就酸。本来牛奶丶面包是上等营养品,可由於天气炎热,大家还是觉得中国的小米粥和馒头更合口味。
死神始终在中国官兵的身边徘徊。不论白天丶黑夜,不论在驻地丶施工现场,那零零星星的枪声为官兵所熟悉,那时而爆发的密集射击也已不足为奇,而裸露的地雷则随处可见,隐没的□□随时都有可能在我们脚下引爆。柬埔寨4号丶6号公路两侧到处插着画有骷髅和大腿骨的地雷警告标志,令人望而生畏。
柬埔寨属於热带季风气候,一年只有旱丶雨两季。其特点是,旱季干噪少雨,气温在50c以上,而雨季则是高温多雨,连绵不断。当地居民为躲避难熬的高温天气,把房子建成高脚屋,屋在水上,凉爽舒适。
然而中国工程兵却顾不上去准备自己的安乐窝。初到柬埔寨时,正值雨季,营房——无论是自搭的帐蓬,还是被废弃的无门无窗的教室或库房,每逢下雨,房内不比房外强。一阵暴风雨袭来,刚刚搭起的帐蓬被风吹得无影无踪。遇到旱季,烈日炎炎,热浪灼人,空气闷得几乎令人窒息。推土机丶挖掘机的驾驶室更象蒸笼,驾驶员个个衣衫湿透,浑身都是痱子。施工归来时,战士们脸上结成一层层白花花的盐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