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府
沈南辙拿出了铺子里为数不多的面粉,放进盆里,又倒入少许清水,净手后便开始揉,没过多久,就揉成了软硬适中的面团。
周砚纾在一旁看着,问道:“你这是要做汤圆吗?”
“对。”沈南辙点点头,手法娴熟地将揉好的面团分成大小匀称的若干小份,然后拿起搟面杖,把一个个小面团压成薄厚适中的圆片。
“现在把你之前做好的玫瑰酱包进去就行了吧,我来帮你。”
周砚纾拿起勺子,舀出一勺罐子里的玫瑰酱,抹到面皮上,再包好,一个圆溜溜又精致小巧的玫瑰汤圆就大功告成了。
两人一个压面皮,一个包汤圆,默契非常,不一会就包了许多玫瑰汤圆出来。
忙活完了,周颜色放下勺子,兴致勃勃地问道:“那玫瑰鲜花饼又该如何做?”
“做鲜花饼的其中一种材料,我们厨房里没有。”沈南辙道。
周砚纾撇了撇嘴:“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别急。”沈南辙却是不紧不慢道,“你想不想先尝尝玫瑰汤圆的味道?”
周砚纾有些不解:“嗯?”
“做玫瑰鲜花饼的面粉,要用猪油和才香。”沈南辙摊了摊手,解释道,“现在我们可没有猪油。”
“那我们现在去集市上买一些来?”周砚纾道。
“不用,后面自会有的。”沈南辙摆摆手,又问了一遍,“不如先尝尝玫瑰汤圆?”
“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周砚纾挑眉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定要尝尝。”
沈南辙听他应了,迅速起锅烧了水,水一沸,便立马下了几个汤圆进去。
煮了一阵,锅里的水又开始吐起泡泡,几个白嫩嫩的汤圆跟上蹿下跳的小鱼仔似的在水里浮浮沈沈。
沈南辙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锅汤圆,待汤圆一熟,就眼疾手快地捞它们进碗里。
“火候正好,快趁热吃了。”沈南辙端着热气腾腾的碗递给周砚纾,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盛好了,沈南辙却没急着吃,将剩下几个没煮的汤圆打包进食盒里,才拿了筷子坐下。
“你这是?”周砚纾问。
“这些是一会要给罗老太爷送去的。”沈南辙随意σw.zλ.答道。
说完,沈南辙起了筷子,夹了一只软糯滑嫩的汤圆,先吹一吹热气,才下嘴咬了一口。
和了白糖的玫瑰馅包了一层外衣,再去沸水里过一遭,白色的那层外衣一破开,里头爆了汁的玫瑰酱便流了出来,入口甜而不腻,连空气里都染上的玫瑰花的清甜。
周砚纾见沈南辙吃得这么香,旋即也动了筷子,滑嫩的汤圆一入口,便赞不绝口道:“我还是第一次吃玫瑰馅的汤圆,味道可真不错!”
“喜欢就好。”沈南辙笑了。
碗里汤圆汩汩冒着热气,却耐不住口感实在美味,两人一顿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汤水了。
周砚纾擡起碗喝了一口汤,满足地喟叹道:“以后我多在后院里种些玫瑰花,以后还做来吃。”
“可以啊。”沈南辙收了碗,拿到水槽里洗,“其实菊花丶荷花丶百合还有石榴花这些都能入菜的。”
“巧了,我也种了些菊花。”周砚纾道,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些花能吃的,你吃过啊?”
我还真吃过,不过不是在这个世界。
沈南辙面上悠悠道:“其实,大自然里还有很多很多能吃的东西,你若想吃,日后我慢慢一道道做给你吃。”
“嘁,你不会又是在什么古籍上看到的吧?”周砚纾轻笑一声,“不过,这次做的倒是真的好吃。”
洗好了碗,沈南辙刚把它们在柜子里摞好,就听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沈南辙早就等着他来了,径直拿了装着玫瑰汤圆的食盒去开门:“白大夫,你可算来了。”
白云深接过沈南辙递过来的食盒:“白某今日去罗家问诊,这便是沈老板前几日托我带给罗老爷的东西吗?”
“是。”沈南辙点头道,“这汤圆用玫瑰花做馅,其馀只用了面粉和白糖,我还特意控制了糖的用量,拿给罗老太爷,再适合不过。”
“哦?”白云深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赞同道,“罗老爷碰不得辛辣的食物,这汤圆确实适合他。”
“那就有劳白大夫了。”
“好。”白云深把食盒装进药篮里,微微一拱手,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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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辙不慌不忙地拿了之前自己做好的风筝问周砚纾:“砚纾,你想不想在这风筝上题咱俩的名字?”
周砚纾打量着他的神色,答非所问道:&“我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在想些什么了。&“
沈南辙道:“怎么了?”
“白大夫都走了这么久了,你一点也不着急,反倒心情颇好地摆弄了这风筝半天。”周砚纾道,“换在以前,你早就急得焦头烂额,绕着这张桌子转圈圈了。”
沈南辙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就听街上传来一阵迅捷的马蹄声。
“我急有什么用。”沈南辙啧了一声,“你听,人这不就来了吗?”
周砚纾正疑惑间,就见窗口的帘子被人撩开一角,露出一截针脚极好的墨色蜀锦。
来人说着一口标正的官话:“沈老板可在?”
沈南辙当即应道:“我是沈南辙,敢问阁下找我何事?”
“我叫罗轻鸿,今日白云深白大夫给我外公问诊,带了一盒汤圆来,我外公吃了颇为喜欢,听白大夫说那汤圆是你做的,所以在下冒昧前来,是请你去我府上给我外公再做一些。”罗轻鸿道。
沈南辙却并不急着答应:“玫瑰汤圆我这里还有,阁下若喜欢,可尽数都买了去。”
“玫瑰馅的汤圆罗某也是第一次见,可见沈老板厨艺高超。”罗轻鸿道,“请沈老板亲自去一趟,其实还有些难言之隐,只要沈老板愿意,报酬绝对是少不了的。”
沈南辙一挑眉:“公子别见怪,我想问问报酬多少?”
帘子外头那只手缓缓比了一个三。
“三两银子?”
“三十两。”罗轻鸿道。
整整三十两!
沈南辙听到这个数字,都被惊了一下。
罗轻鸿问道:“不知沈老板意下如何?”
“罗公子大气。”沈南辙当即答应下来,“那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
上了马车,沈南辙又被罗家的阔气惊了一下。
垫子和帘子上都绣着精美的花纹,针脚丶面料都是一顶一的好,甚至还有个脚垫。
沈南辙看不太懂其中门道,但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东西一定都价值不菲。
罗轻鸿开口打断了沈南辙跑飞的思绪:“今天是我外公六十大寿,罗家之前找了一个厨子,他说好要在寿宴上给我外公做一桌菌全席,今天突然说做不了了,只能做全鱼宴。”
沈南辙一听就明白了,却还是装糊涂道:“全鱼宴不是也挺好的么。”
“可问题就在,”罗轻鸿皱了皱眉,“那厨子不知是怎么了,我外公根本不能吃辣,他做的全鱼宴,每一道菜,都加了十足十的辣椒。”
“那还真是奇了怪了。”
“所以今日才冒昧来请沈老板。”罗轻鸿道,“实在仓促,还请见谅。”
“罗公子客气了。”
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之后,罗轻鸿颇为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不再言语,闭目睡了过去。
周砚纾靠在沈南辙肩头,也缓缓睡了过去,沈南辙则撩开马车帘子,看起沿途的风景来。
马车沿着山路颠簸了许久,进了县城,才平稳了一些。
就在沈南辙也快要睡着时,罗家的小厮拉开帘子,轻声喊道:“公子,罗府到了。”
罗轻鸿立马睁开了眼睛:“好,沈老板,我们下车吧。”
刚一跳下马车,就见罗府门口围了乌泱泱一群人。
人群中,隐约可见几个拿着板子的彪形大汉,地上似乎还躺了一个人。
人声嘈杂,沈南辙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听着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当街打人”。
罗府门口高高的台阶上站着个雍容华贵的公子哥,对着人群大喊道:“看什么看!我外公不能吃辣还给他寿宴做一桌子辣菜,活该被打!你们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可要知道有些东西能看,有些东西看不得。”
喊完,公子哥又低声吩咐那几个彪形大汉:“在外面太显眼了,把他拖进去。”
“饶命啊!罗公子饶命啊!我是真的不知道罗老太爷不能吃辣啊!”响起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
沈南辙心中有了一个猜想,擡眼一看——
谑,还真的是石大年。
罗轻鸿细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正门太过嘈杂,沈老板随我从侧门进去吧。”
“好。”沈南辙道。
不是冤家不相逢。
从侧门进了罗家大院,正好就见石大年被几个大汉拖着,朝偏房一间极为偏僻的屋子走去。
张冯玉也在,此时正愁眉不展地对着那位公子哥赔不是:“罗公子,我也不知道石大年到底是怎么了,之前一直都跟我说得好好的,临时出尔反尔。”
公子哥脸色不太好,却没怎么计较:“你引荐的另一位厨子来了,他做的菜我外公喜欢,也算将功补过吧。”
石大年剧烈地挣扎着,奈何那几个汉子合力拖着他,实在挣不开,只得大喊道:“张冯玉,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石大年被人拖着,又在地上滚了一圈,看到走进院里的沈南辙,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沈南辙!”
“他们新找的厨子,竟然是你!你和张冯玉,是不是一早就串通好了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