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
“嘶——”周砚纾一说, 沈南辙也注意到了狗狗受伤的左腿,它身上本来就没几两肉,左腿关节处却突兀地肿了一大块, 扎眼得紧。
沈南辙顿时就犯起了难。
一时之间, 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火腿焖饭的狗狗身上。
狗狗对此也似乎有所察觉,咀嚼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许多,咽下最后一口后, 擡起脑袋看了看沈南辙, 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小碗,却没再继续吃了。
沈南辙见它碗里的饭见了底,以为它不吃了是这个原因, 便又舀了一勺火腿焖饭, 站起身子, 轻轻往前走了几步。
谁想那狗狗一见沈南辙迈开步子,就猛地往后一跳,带得那只小碗也哐啷响了一声, 在地上打了几个转,狗狗连忙伸出爪子扒拉了那只碗一下,没让它打翻,自己却是又缩到门背后躲着去了。
沈南辙有些忍俊不禁, 但他每往前走一步, 那条狗狗就立马跟着往后挪一小截。
沈南辙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了过去, 往它碗里添了饭, 又转身坐了回来。
“它还当真怕人。”周砚纾道。
“嘘, 我们先自个儿吃自个儿的,我估摸着它还没走。”沈南辙压低了声音道, “它那伤处,之后再想办法看看。”
“好。”周砚纾笑了,又舀了一勺火腿焖饭进嘴里,只觉咸香味浓,唇齿留香,吃得甚是满足。
沈南辙一边吃着,一边用馀光偷偷观察着那条狗狗的动静。
它虽躲门外边儿去了,却果真如沈南辙所想的那般,没走远。
而那条狗狗此时也在悄悄观察着屋内的情况。
它见桌边坐着的两人似乎都没注意到自己这边了,又一点一点慢慢挪了进来,慢吞吞地凑到了重新装满火腿焖饭的小碗跟前。
碗里的火腿丁丶香菇段丶土豆丁都泛着光泽,米饭也上了颜色,腾腾往上冒着香气。
狗狗看得眼睛直冒光,含糊不清地呜咽一声,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它小心翼翼地,一点儿声都不敢出,擡起脑袋一瞧,两人仍埋头吃着饭。
这会儿,狗狗胆子便顿时大了起来,趁着两人不注意,迅速叼起那只碗,窜了出去。
而看似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口动静的两人,却一直都默默留意着一切。
“它怎么突然溜了?”周砚纾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过去看看。“沈南辙说着,便放下了碗筷,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边儿瞧了一眼——
只见那小家夥仍是没走远,就猫在小院的一处角落里,小脑袋埋进碗里,吃得正香呢。
“它没走,在那儿呢。”沈南辙指了指那条狗狗的方向,转过头去,对着周砚纾轻声道。
周砚纾闻言也走了过来,凑到门缝边一瞧,当即便掩着嘴笑了出来:“还真是。”
狗狗埋着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不时还咂吧几下嘴巴,发出满足的喟叹。
不一会儿,满满的一小碗火腿焖饭就被它给吃完了。
狗狗这才叼起碗,缓缓地走回屋里来。
这会它见到沈南辙和周砚纾二人,没有之前的那么怕了,乖巧地把那只小碗放回原地之后,甚至还用脑袋蹭了蹭沈南辙的腿。
沈南辙顺势就蹲下了身子,伸出右手来想摸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狗狗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最终却没有再躲开,任由沈南辙在它脑袋上轻轻拍了几下,而后乖顺地叫了几声,
像是在道谢。
周砚纾“噗嗤”一声笑了,也蹲下身来,刚一伸出手,狗狗就凑过来,乖巧地蹭了蹭周砚纾的手心。
沈南辙瞧它没有先前那般怕自己了,轻轻拍了拍它的背,便打算看看它左腿的伤处。
狗狗顿时就被吓了一跳,狠狠打了一个冷颤,一下子就猛地跳开老远一截,这一跳,似乎还牵扯到了伤口,吃痛地呜咽一声。
“别怕。”沈南辙轻声安抚道,可他才迈出去一步,狗狗又开始不停地往后蹿。
它甚至牙冠都开始打颤,缩到角落里,浑身都在瑟瑟发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它饿得那么瘦,又这么怕人,”周砚纾瞧着它的模样,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八成是被人抛弃了,流浪了很久。”
“我看也是。”沈南辙点点头。
恰在两人说话间,屋子外头渐渐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早在天黑前天上就挂满了乌云,一直阴沈着,入了夜也见不到一颗星星,现在一掉起雨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大有倾盆之势。
狗狗刚想溜,被这雨一淋,又不得不跑了回来,缩到屋檐下面窝着。
这屋檐虽能避雨,却窄了些,雨珠子顺着房檐滴下来,狗狗就算紧贴着墙根,后腿却也免不得要被滴到。
沈南辙叹了口气,撑了伞出去,蹲下身子,放下伞给狗狗遮了雨。
狗狗眨了眨眼,没了畏惧,安安分分地趴在伞下,汪汪叫了两声,还冲着沈南辙摇起了尾巴。
沈南辙笑了笑,怕夜里会刮风,又挪了一条凳子过来,牢牢抵住了伞柄,算是搭了一个小小的临时避风港。
弄好这个,沈南辙就站起了身,直直回了屋里。
狗狗不停摇着尾巴,眨巴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南辙离去的背影。
“它今晚不用淋雨了,至於伤口,明天再给它看吧。”天色已然不早,沈南辙打了个哈切,悠悠道。
周砚纾点了点头,二人洗漱一番,便各自回屋,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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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夜,直到快天亮时才停。
沈南辙醒来时,不光雨停了,阳光甚至还从密密麻麻的乌云里找了个缝,硬生生挤了出来。
出太阳就好了,不然天空阴沈沈的,可不好晒用来做米线的粉团。
沈南辙拿了簸箩,打算到院里晒粉团,一推开门,在屋外睡了一宿的狗狗就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一见到沈南辙,狗狗咧开嘴,汪汪叫了两声。
“精神气儿还挺足,昨晚应该睡的挺好的吧。”周砚纾此时也走了出来,蹲下身来打算摸摸它的小脑袋。
狗狗一改之前怕得不行的模样,主动凑了过来,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周砚纾的手心。
蹭完了,见沈南辙去了院子中央,又摇着尾巴跟了过去。
沈南辙拿着簸箩晒粉团,那小家夥就摇着尾巴在一旁看着,沈南辙晒完了粉团去搬椅子,它也一跳一跳地跟了过去,拖着不太利索的后腿,伸出爪子扒拉住凳腿,似乎也想帮忙搬上一搬。
“你怎么老跟着我。”沈南辙有些哭笑不得,擡起椅子往院子中央走去。
狗狗伸出来的爪子扑了个空,嘴里低低嘀咕了一声,似乎是想帮忙但没帮上,有些委屈。
收拾好了院里的一切,沈南辙又蹲了下来,仔细看起狗狗后腿的伤处来。
狗狗这回躲也不躲,任由沈南辙查看自己的伤处。
“它肿的地方在关节处,屋里有用来消肿的药,它应该也能用。”周砚纾也在一旁蹲下身来,道。
“嗯。”沈南辙点点头,轻轻拍了拍狗狗瘦骨嶙峋的背,“还有些时间,先给它洗个澡吧。”
“也是。”周砚纾笑了。
说着,沈南辙就拿了一个盆,倒了清水进去后又掺了些热水,摸着水温差不多了,才取了瓢来,打算给狗狗洗个澡。
小家夥起初还有些怕水,周砚纾见状轻轻拍了几下它的背,在一旁耐心安抚着,水温又刚好合适,它才渐渐放下心来,乖乖由着沈南辙给自己洗了一个热水澡。
洗完之后,狗狗明显也十分受用,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恰巧这时李幺儿踏进了院里,见到这只新来的小家夥,当即奇道:“诶?怎么多了只狗狗?”
沈南辙正给狗狗肿起来的地方涂药,小家夥看到有生人来了,目光又变得警惕起来。
“别怕。”周砚纾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又转头对李幺儿笑道,“这小家夥该是流浪许久,昨夜碰巧跑到我们这儿,又瞧它腿上有伤,就暂时留了它。”
“原来如此。”李幺儿又缓缓凑近了些,刚伸出手想摸摸那小家夥,就见它一脸警惕地望着自己,顿时收回手,叉着腰哼道,“嘁,还瞪我。”
周砚纾失笑:“小家夥有些认生。”
上完了药,正好也到了铺子开张的时间,狗狗没了先前的那番拘束,逐渐显出了好动的天性——沈南辙走到哪儿,它就摇着尾巴跟到哪儿。
就连过了饭点,食客们一个二个都散了去,沈南辙几人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铺子时,那条狗狗也不闲着,叼起掉在地上的剩骨头,扔进垃圾篓里。
它虽腿脚还不大利索,却仍一蹦一跳地,想给沈南辙帮些忙。
李幺儿见了不由啧啧称奇:“没想到它居然还有几分灵性。”
狗狗扔完了剩骨头,又一蹦一跳地跑来沈南辙身边,邀功似的蹭了蹭他的裤腿。
几人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空空如也的肚子便开始咕咕叫了起来——是时候该打点自己的吃食了。
沈南辙心念一动,拿出了先前腌好的火腿。
周砚纾眉头一挑,道:“今日还吃火腿吗?”
李幺儿早就饿了,有些迫不及待地搓着手问道:“火腿?我还没吃过呢。”
“火腿有很多做法,焖只是其中一种,今日就换一种吃法,”沈南辙悠悠然笑道,“就做一道清蒸火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