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之人
此话一出, 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一些原本提着桶或抱着盆赶过去的人不由得驻足,带着探究的目光望了过去。
沈南辙拉着周砚纾站了起来,而他们俩的目光, 自然也被那道喊声吸引了过去。
一个作小厮打扮的人被两个汉子反扣住双手, 押着走了过来。
而那小厮虽被人押着,却一直在不停挣扎,嘴里还嚷嚷着“不是我”, 显然一副死活不认帐的架势。
周砚纾见了他, 立马睁大了双眼,指着他道:“就是你!我今早出来的时候被你支开去了路口,再回来院子里时就起了火。”
“我……”小厮看到周砚纾, 眼神有些闪躲, 却还是嘴硬道, “我就是一个传话的,传完话就回去了。”
“大早上街上没什么人,起来的人都赶来救火, 只有你鬼鬼祟祟地往外跑,就你最可疑!”其中一个押着他的汉子道。
“还抵赖!”另一个汉子拿出了一张火折子,道,“不是你放的火, 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个?”
小厮一看到那个火折子, 整个人登时瑟缩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看这样子, 就是他放的火没跑了!”
“可是, 这人我平时也没见过, 平白无故地,他放火干什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沈南辙提了一只桶过来,朗声打断道:“诸位,当务之急,还是先灭火。”
说完,沈南辙深深看了那个小厮一眼。
小厮似有所觉地擡头,一对上沈南辙的目光就立马又垂下头去,非常刻意地避开了。
关於纵火的人到底是谁,沈南辙心里隐隐有猜想。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还有更要紧的事。
“对啊,那火眼看着就要扑灭了,人在那押着也跑不掉,我们先把火灭了再讨论是不是他。”沈南辙话一出口,当即有人附和道。
“沈老板,你才从火里跑出来,要不先歇着?”也有平日里和沈南辙比较熟的人开口关心道。
“不必了。”沈南辙摇了摇头,提着桶往火场里赶去,说罢又话锋一转,道,“沈某今日,还得多谢各位街坊邻居前来帮忙。”
“哪里哪里,都是邻居,沈老板客气了。”
街坊们听到这话,也纷纷客气起来,寒暄几句,也不再议论别的,都把心思都放到救火上去了。
有了大夥儿相帮,扑火的速度快了不少,众人你来我往地忙活了一个半时辰,火总算被灭了个彻底。
可火灭了,这间铺子也几乎被烧了个干净。
火势最大的卧室自然不用说,除了大片焦黑的痕迹,里面什么也没剩下,院子里的桌椅都是木制的,烧起来最快,也都被烧了个干净。
面前还能看得过去的,就剩下厨房了,里面的东西还保留了一些,但也几乎留下了狰狞焦黑的痕迹,放眼望去,那场火灾还历历在目。
沈南辙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街坊邻居们的目光,又重新凝在了那位小厮身上。
“你跟人家无冤无仇,干什么做这么缺德的事?”有人率先问道。
火折子还被人捏在手上,小厮知道眼下再抵赖也没人相信了,只得承认了是自己放的火。
他嘴皮没有一点儿血色,白得发紫,只硬着头皮牵强附会地解释道:“我丶我就是看不得他铺子生意好,心里嫉妒,才干出这糊涂事来。”
“我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故意的,你还专门在卧室外面点了个迷香?”沈南辙捡起地上烧了一半的香,冷声道,“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谋财害命!”
小厮看到那半截香,眉毛都拧了起来,叫苦道:“火是我放的,这事我认了,可是这玩意,真的不是我点的啊!”
“不是你点的,难道是有人指使你点的吗?”沈南辙眯起眼睛问道。
小厮一听这话连忙打了一个激灵,仓促地摆手道:“没有,这事全是我自己一个人,一时糊涂干出来的,跟其他人没关系。”
这小厮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不少人听了,也都几乎相信了他的话,可沈南辙却觉得他这番作态,看着越发可疑了。
倒像是生怕把罪推到别人身上去似的。
“可我并不认识你啊。”沈南辙道,“专门挑在早上人最少的时间,并且卡好了我们出门前的时间点。”
“若不是今早砚纾起得早了些,出门比以往早,估计我和他都得交代在这。”
“放火的人,显然对我极为了解,并且狠了心要置我於死地。”
“而按你说的,你仅仅只是因为嫉妒我,那么一把火烧了我铺子倒还说的通,但我上面说的那些,分明就是奔着我来的,这可说不通啊。”
沈南辙有条不紊地分析着。
“沈老板说的对,你老是说,是不是有人让你这么干的?”
“对啊,我差点都被你给糊弄过去了!”
沈南辙说的话条条在理,站在一旁没走的街坊邻居们听了之后,纷纷觉得有道理,渐渐开口附和道。
小厮见周围人的话几乎一边倒的风向,脸色越发地白了起来,着急忙慌地说道:“我丶那香也是我放的,我都认!我就是心思歹毒,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这话沈南辙听了一点也不信,当即反问道:“可你之前不是才说,那香不是你点的吗?”
“我……”小厮一时语塞,拧着眉思索了一小会,又开始慌里慌张地找补。
可眼下就算他再怎么说,又配上那副仓促的样子,没人再相信他了。
“那如果不是他的话,还能是谁?”
“熟人,还铁了心要害沈老板……我还真想不到是谁。”
“是啊是啊,沈老板待人宽厚,也不曾与人红过脸,究竟是谁这么歹毒?莫非,还真就是因为生意好,就遭人嫉恨了?”
围在小厮身边的街坊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眼瞧着热火朝天的,可一下子,还真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
对於小厮背后有没有别人,有的话,那人到底是谁,沈南辙之前只是隐隐有猜测,而现在,却觉得自己心中想的应该与实际情况八九不离十——沈牧山。
毕竟,之前这人就害过“自己”一回。
分家的时候,这间铺子他能松口,估计也是想的自己绝无可能短时间内就让铺子起死回生,而自从自己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之后,他自然是坐不住了。
可他一向又在乎名声,说出口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不好收回,所以后来的那段时间里,明面上都没有什么大风大浪。
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最看重的儿子落榜,名誉受损跟自家日后的生活比起来,都算是小事了,他这些年为了供儿子读书,花钱如流水,而他自己既无手艺傍身,又没有什么挣钱的营生,自然是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之人,做出怎样歹毒的事情,都不为过。
这么想着,沈南辙将自己的想法都逐步地说了出来。
“我说的没错吧?”说完,沈南辙目光移向了小厮。
“我……”小厮这一回冷汗直流,目光闪躲,一时再找不出更好的狡辩理由。
而这些话落在街坊邻居们的耳朵里,却引出了两种不同的说法。
“沈老板说的在理,他那大哥曾经刁难过他,现在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人。”有人相信。
“可沈牧山名声在镇里一向很好,为人也挑不出错处,怎会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来?”也有人并不相信。
一时之间,局面有些僵持不下。
就在这众说纷纭之际,一道沈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沈老板说的很有道理,纵火之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将目光挪了过去。
见到来人,有人不知所措,也有人认出了那人来,露出惊讶神色——正是穿着藏青色常服的孔辛。
孔辛一只手背在身后,慢慢踱步到了人群中央:“今日本该是县衙里的升堂之日,那人却躲躲藏藏,只得让我亲自来寻。”
说罢,孔辛转过头,缓缓看向了某一处:“沈牧山,我知道你藏在那。我本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自己承认的,现在……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要自己出来,还是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