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
周砚纾将那迷香踩熄, 正想着是要先进去救人还是去喊人来灭火,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大哥!铺子怎么突然着火了啊?”
周砚纾转过头去,就见李幺儿正一脸焦急地冲自己这边跑过来。
“幺儿, 你来得正好!”
周砚纾连忙也跑过去, 对李幺儿道:“眼下情况紧急,现在街上都没人,你挨家挨户喊一喊, 让大夥儿来帮忙扑一下火。”
“好, 我这就去。”李幺儿当即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又想到什么,又问道, “那周大哥你呢?”
“南辙还在里面。”周砚纾淡淡说着,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院子里冲去, “火烧起来没多久,再晚些进去可就迟了。”
“周大哥,千万别莽撞呀!”
“快去喊人!”
火势是从院子里头冒起来的, 还没蔓延到大门口,周砚纾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然后在厨房门口停了下来。
厨房门口的桌椅已燃起了熊熊大火,滚滚浓烟扑鼻而来, 红色的火舌犹如一堵严丝合缝的防御墙, 阻断了进去的路。
周砚纾记得卧室的位置也有浓烟冒出,很显然, 纵火的凶手在两处都点了火——一处在厨房门口, 一处在卧室, 同时封死了进去和出来的路。
俨然一副要把人活活困死的架势,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周砚纾环顾了院子一圈, 发现墙角的屋檐底下一只桶里还装着水。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左手伸进桶里打湿袖子,擡起掩住口鼻,右手拎着桶往厨房门口用力一泼,张牙舞爪的火势顿时小了些。
门楣上一根早已摇摇欲坠的木头再也挂不住,嘎吱一声,一整根掉了下来。
周砚纾见状,心里有些发怵,却仍是一咬牙,快速跨了进去。
进到里面才知道,屋子外头的火不过是开胃前菜。
从卧室燃起来的火已经蔓延到了厨房——浓烟滚滚,火光漫天。
卧室的门并没有关,里头窜出来的火光比厨房里盛出许多,木制柜子丶床榻丶木制桌子,这些家具无一不助长了火势的蔓延。
而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之下,沈南辙就倒在卧室的地上。
周砚纾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唯一幸运的是,厨房里有一个半人高的大缸,里头装满了水。
铺天盖地的浓烟呛得周砚纾忍不住咳嗽起来,他用左手打湿的袖子掩着口鼻,弯下腰来,避开顶上盘旋不下的浓烟,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水缸旁边。
一靠近水缸,周砚纾立马抄起旁边的水桶,打了满满一桶水,直直朝着卧室的方向泼了过去。
刺啦刺啦一阵响,像在油炸卧室那早已焦糊得不堪重负的门框一般。
一桶水下去,沿着门楣乱窜的火舌顿时消停了不少,周砚纾又连忙泼了第二桶水下去,原本火光漫天的卧室门口,才现出一条可供人通过的小道来。
周砚纾丢下桶,心一横,躬着腰冲进了卧室里。
“咳咳……”
才刚一进去,在头顶盘旋不下的黑烟呛得周砚纾忍不住咳出声来。
若不是窗口还开着些,黑烟不少都从那儿散出去,估计整间卧室都会被黑烟填满。
靠窗的柜子是火势最猛烈的地方,四方的柜子被烧得只剩下半边,床榻丶衣柜丶椅子上无一不爬满了张牙舞爪的火舌,周砚纾尽管弯着腰,掩着口鼻,仍是少不了要吸入一些黑烟,刀片一般在他喉管里作祟。
沈南辙床边的一处衣角已被附近的火星子点燃,万幸的是那块衣角才刚被点燃没多久,周砚纾擡起脚,慌忙踩灭了那团火星子。
看到沈南辙身上并没有受伤,周砚纾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可又立马拧紧。
此处火势最大,外头还点着迷香,沈南辙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更糟糕的是——周砚纾也隐约嗅到了那股隐藏在呛鼻的浓烟味中的淡淡香气。
这里绝对不能多留。
卧室的火势太大了,还没有水,得立马转移。
在他刚拉上沈南辙双手的一瞬间,后背猛地扑上了一股热浪,周砚纾连忙往前一窜,扭头一看,身后的柜子已烧成了一堆黑炭,耀武扬威的火舌顺着床榻,朝着自己的方向蔓延开来。
到现在周砚纾消耗了太多体力,已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可看到逐步逼近的火舌,一咬牙,紧紧拉起沈南辙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厨房拖去。
厨房里放着一大缸子水,他之前又扑了两桶水,地上的水渍此刻就像一名无畏的侠士,抵挡住了四周蠢蠢欲动的火,火舌在橱柜丶竈台处滞留,时不时发出刺啦的声响,像盯上猎物的响尾蛇,等待着捕猎的时机。
周砚纾沿着水渍将沈南辙拖到了水缸旁边,顿时如释重负地松开了手。
下一秒,卧室顶上的一根房梁经受不住火的吞噬,直直坠了下来。
砰!
又连着一声,卧室的门楣也不敢重负,半吊着在门框顶上晃了几下,也掉了下来。
这一下,整间卧室都被铺天盖地的火光吞没,室内的温度也随着那儿火势的加大,上升了不少。
周砚纾看得直冒冷汗——若是他晚一步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周围无一不被火光吞没,一股深深的绝望感涌了上来。
“咳咳!”周砚纾不敢休息,一边用手晃着沈南辙地肩膀,一边强忍着喉管里刀割般的不适感,嘶哑地唤他,“沈南辙,沈南辙,你快醒醒!”
喊了几声,沈南辙眉头隐隐皱起,似乎真的听到了周砚纾的呼喊。
周砚纾心下大动,一瞥身旁的巨大水缸,又喊了几声,然后用手捧了清水,浇到沈南辙脸上。
沈南辙猛地咳了一声,然后挣开了眼睛。
周砚纾捧起他的脸,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你终於醒了。”丶
沈南辙一醒来,就见到自己靠在周砚纾怀里。
他用手撑起身子,还没来得及细想到底怎么回事,就看到了周边漫天的火光。
“有人要害你。”周砚纾见沈南辙醒来,整个人虚脱地靠在沈南辙怀里,用又惊又怕的声音道,“我被人故意支开,发现不对劲后回来,就这样了……”
怀里的人将头埋进了自己肩窝里,身子还在隐隐发抖,显然是怕极了。
沈南辙看了一眼全然被火光吞没的卧室,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迅速环顾了四周一圈,心下顿时有了对策。
卧室显然不能再去了,而厨房的门口也燃着熊熊大火,门外院子里的桌椅也全都被火光淹没,一道严丝合缝的火墙堵住了出口。
沈南辙目光一转,挪到了竈台上。
竈台是由石砖砌成,表面还铺了一层瓦,上面夹着一顶铁锅,旁边又是各种锅碗,除了底下烧剩的柴火还燃着,就剩边上紧挨着的窗户还烧着。
很显然,那里是整间厨房里火势最小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那里还紧挨着窗户。
沈南辙立马拎起桶,朝前面狠狠一泼,竈台底下苟延残喘着的柴火熄了,窗户上摇曳的火舌也灭下去不少。
周砚纾见状,当即明白了他要做什么,飞速抄起一旁的一只铁盆,舀了一盆水,也朝着窗户那泼去。
除了哗哗的水声,外面还响起了几道熟悉的人声。
“周大哥,我叫人来了!你们还好吗?”李幺儿在喊道。
“我们在这里!你们有水吗?先泼这扇窗户!”沈南辙心下一喜,当即大声喊道。
“水来了!”紧接着响起的是张子秋的声音,他拎着一桶水走到窗边,二话不说朝着窗户泼了下来。
除了李幺儿和张子秋,不少街坊邻居听说这儿走水了,也都纷纷端着盆丶提着桶过来帮忙灭火。
有的人连外衣都没穿,有的甚至光个膀子就来了,显然一副刚从榻上跳下来的样子。
沈南辙和周砚纾从里面泼,又有人从外面泼,这扇窗户上面燃着的火很快就扑灭。
窗口挂着的其中一扇窗户被火烧断了,嘎吱嘎吱晃了几下之后径直掉到了地上。
可现在的情况仍然刻不容缓,窗户上的火灭了,这厨房里头其他地方的火势却是一点点在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逼近。
“别怕,抓紧我。”
一见火势熄灭,沈南辙一只手圈主周砚纾,另一只手发力,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
周围火势正一点点朝自己逼近,可沈南辙心里一点也不害怕,他手上的力度又重了些,将人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
毕竟,刚刚可是有人明明怕得要死,还是义无反顾地冲进火里救自己。
沈南辙疾步冲到竈台前,擡起右脚,借力往上用力一蹬,然后又屈起身子,撞开另一扇窗户跳了出去。
“出来了!人没事!”外面有人喜道。
“快快快!房子还烧着呢,快灭火!”
沈南辙的身子重重地在地上摔了一下,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第一眼先看向了被自己紧紧护在怀里的周砚纾:“出来了,没事了。”
周砚纾双手紧紧环抱住了沈南辙,指节紧紧攥着他背上的衣服,攥得发白,头埋着他胸膛,声音隐隐带着哽咽:“我差点以为我们出不来了……”
“别怕。”沈南辙擡起右手,轻轻搭在周砚纾的背上,“你还一个人闯进卧室里救我呢。那时候你怎么不害怕啊?”
“可是你在里面啊……”
沈南辙哑然。
他用力回抱住了周砚纾,像护一件世间罕见的珍宝一般:“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我不会再让你涉险了。”
周围人来来往往,越来越多的人赶来帮忙救火。
这时,突然有人喊道:“抓到纵火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