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怪附了身
楚屹瞧着苏晴柔惊愕,才又同她说起家事何以难断,民间的各姓家族通常不愿意外人介入家族事务,一是家丑不外扬,一旦闹上公堂,莫说结果如何,先就自取其辱了。
再者,多数所谓的家事都发生在家人丶宗亲之间,掺杂着情感和伦理,异常覆杂,宗族长辈知根知底,是调解还是适当地训诫,往往比闹上公堂,由着官府以冰冷冷的律法裁决效果要好。
苏晴柔不以为然,同楚屹辩驳,那什么宗族,不过是和稀泥而已,谁弱谁就让步,谁强谁就有理,最后勉强造出个和和美美的假象,受了委屈的人能怎样,还不是忍气吞声?
楚屹垂头不语,怅然道,“是啊,确有此等情况。”
过了一会儿,他又语声低哑说起一桩案子,说是有家姓胡的宗族,族长家中的独子不幸没了,那老族长苦求守寡的儿媳同儿子的堂弟生个孩子出来,好给自家留个后。
他那儿媳思虑之后,竟也同意了。一是她娘家日子不好过,若是回去,还得受兄嫂冷眼;二是她若再嫁,未必能嫁得比胡家更好的人家;三则她若生了胡家唯一的继承人,后半辈子自有享不尽的好日子。
这事若是不闹上公堂,本是他们自家的事,旁人了不得猜测一番说点闲言碎语,於那女子也并没太大影响。
然而,他们做事不谨慎,那女子与堂弟通奸时,被族里一个秉性正直的年轻后生撞见了,气怒之下,将他们二人告上了当地县衙。
那女子上了公堂,丑事被公之於众,自然羞愤不已,可也百口莫辩,名声就此毁了,她心灰意冷,当场触柱而亡。
讲完这事,楚屹问苏晴柔,“阿柔觉得,这桩案子里谁错了?”
苏晴柔半晌无话,最后嗫嚅道,“你不就是想说律法过於刻板,不适合处理家事。可你说的这桩案子,毕竟是极少出现的情形。”
“自然。若是处处都是这样的事,我大魏该乱成何等样子了。
我想说的是,宗族有它的用处,解决家长里短的小事是非常有用的,毕竟真正闹到伤人害命的大案总是不多的。只不过,时日久了,宗族便成了一股势力,往往为了维护家族的稳定或者族老的特权,做出些不好的决定,一味让那些受了委屈的弱势之人去忍让。
好比你说的那女子,她若是被捉回去,怕是当真便要听婆母的话了。只要她乖乖的,旁人就都能得利:族里追回了外逃的媳妇,巩固了族老的权威,鲁家还能后继有人丶家庭安稳。旁人可不管,那些好处都是牺牲她换来的。”
“那若是没人帮她报官,她岂非就没活路了?真险,还好她逃出来了。”苏晴柔抚着胸口庆幸,好一会儿没听到楚屹说话,擡眼看过去,见他神色凝重正在想什么,好奇道,“在想什么?”
“律法变革之事。”
苏晴柔难得见他这般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手托腮盯着看了一会儿,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懒懒地搭在膝头,眼神也虚虚的,并未看任何一处,却不知为何,整个人竟散发出一种运筹帷幄的睿智来。
苏晴柔想到这个词,心底只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也不自知地挂上了窃笑。
楚屹擡头时,就见她一脸迷醉模样,低低一笑,调侃道,“瞧我瞧入迷啦?”
“是瞧你是不是被什么精怪附了身,怎么变得都不像你了。”苏晴柔张口便怼了回去,话说出口也有些惊讶,同他针锋相对好似已成了埋在骨子里的习惯了,他大约也是一样的,唉,也难怪太妃觉得他俩在一处不安分了。
洗漱完了,两人都上了床榻,不远处的冰鉴正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凉气,给卧房消去了不少暑热,楚屹给苏晴柔唇角涂了药,各自无话,沈沈睡去。
翌日,苏晴柔被一阵杂乱的叽叽喳喳声吵醒,穿了鞋下榻,就见楚屹正心虚地往身后藏什么东西。
“在做什么?碎金怎么叫成这样?”苏晴柔揉揉眼睛,指了指地上鸟笼子里关着的小鸡碎金,问楚屹。
“你这哪买来的奇怪鸡仔,我给他喂了几颗瓜子,它便缠上我了,我一走,它就叫。”楚屹嬉笑道。
“它那么小,能吃瓜子?”苏晴柔震惊不已。
“怎么不能?已经吃了好几颗了。”楚屹得意极了,苏晴柔却不信,眼神示意他再喂一颗给她看看。
楚屹讪讪一笑,“我也不是不愿意给它喂,这不是它刚刚差点把自己噎死,伸长了脖子呃呃叫,还一拱一拱的,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吓到我了,我这才不敢给它吃了。”
苏晴柔烦躁地冲他挥挥手,“走走走,你快些离它远点,哪天它要是给你折腾死了,我可饶不了你。”
楚屹撇撇嘴,走去院子里折腾花花草草去了。
苏晴柔洗漱完了穿戴整齐,楚屹已又回了屋子,散漫地歪在软塌上跟长喜说话,要他找个靠谱点的讼师来府里,好帮王妃写状纸。
长喜接了差事出门,苏晴柔坐在楚屹身侧,顺便伸手给他理了理不甚平整的衣摆,拿起矮几上的话本子翻看起来。
楚屹看她不搭理他,起身去院里折了一朵凤尾兰,弯身拿着花束在苏晴柔书册前晃悠。
苏晴柔伸手去接,他又一下子举得更高,苏晴柔索性不再理他,楚屹又把花拿回来,问她,“你怎么不同我抢?”
“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我做什么要抢?”苏晴柔眼皮也没擡。
楚屹沈吟一会儿,也对,去柜子里翻出一堆古玩摆件,摆弄了好一会儿,找出个精巧的白玉笔筒,上头刻着幅闲云野鹤图,重新又拿过去,招摇道,“这个,抢到了便是你的,怎么样?”
苏晴柔打眼一看,是个好东西,面上却只做出踌躇状,楚屹见状,又劝她,“快些,再磨蹭我反悔了啊。”
话未说完,苏晴柔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把抢过了白玉笔筒,楚屹一怔,急道,“我还未说开始,不公平,重新来过”,扑过来便要抢。
苏晴柔一急,把笔筒从衣领放进了胸口,两臂环抱在胸前,扬着下巴耍赖道,“是我的了。”
楚屹嘿嘿笑,“阿柔,我可要抢回来了哦,你做好准备了啊?”
说着话,以手做爪便要扑过去,苏晴柔两手抱膝,头垂下去,闭着眼睛把自己团成个肉团子,想要楚屹无处下手,心里却到底有些紧张,就听小满在外头喊道,“姑娘,姑娘,林姑娘来了。”
苏晴柔擡起头来,一张脸因为捉弄了楚屹兴奋不已,两眼亮晶晶地闪着波光,冲楚屹莞尔一笑,“来客人了。”
楚屹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转身往外走,林朝云风风火火进门,兴奋道,“阿柔,阿柔,早上出门我又看到昨日追我的狼狗了,那狗跟在个武夫打扮的人身边,我悄悄跟过去瞧了一眼,见一人一狗在过云巷里溜达。”
林朝云说完话,才意识到方才跟楚屹擦肩而过,再回头时,只看到楚屹的背影。
她冲苏晴柔努努嘴,又指了指唇角,“你怎么脸红红的,方才在做什么坏事?”
苏晴柔不答反问,“你竟还能认得那狗?看来当真是给吓到了。”
“那狗长得有些怪,京中很少见。”
苏晴柔同林朝云说了告状之事,没一会儿,讼师便来了,两人又将事情说了一遍,央那讼师写好了状纸,同楚屹说了一声,便坐着林朝云的马车往石婆庵赶。
才出了巷子没多久,一声粗豪有力的“林姑娘”平地惊雷般响起,震得苏晴柔一个激灵,撩开车帘就要往外看,林朝云一把按住她的手,口中急道,“马飞,快走,快走。”
车夫马飞嗫嚅道,“姑娘,孙副将拦着路呢。”
林朝云一脸心虚,跟苏晴柔耳语道,“就是上回相中的我爹爹军中的副将,我原先是说了愿意同他试着相处的,可那日看到楚屹一身喜服的样子,剑眉星目风姿卓绝,就……就有些反悔了,同这人也说了,他却说想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还问我觉得他哪里不好,他愿意改。”
苏晴柔听得好笑,“就是你说的五大三粗那位,不说别的,单声音确实洪钟一般,吓我一跳。”
“快些帮我出主意,怎么办?”林朝云扯着好姐妹的衣袖求助。
苏晴柔长叹一声,她这是什么运道,昨日才帮楚屹处理了一桩桃花债,今天便又来了一桩林朝云的,想着楚屹说鲁家族里兴许很快就会找来,也没耐心再同人周旋,只想速战速决,快些赶去庵里。
挪到林朝云身前,一把掀开车帘,见眼前果真是个铁塔般的虬髯汉子,乍看之下只觉气势如山,有种拔山举鼎的骇人魄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僵笑着稳住身形,强迫自己不往后退,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不想对方怔楞之后先开了口,“姑娘是哪位?林姑娘呢?”
苏晴柔见人家虽声音洪亮,举止却端方有礼,心里放松了些,继续僵硬地笑着,声音细弱道,“那个,我是她朋友,她在里头呢……我们有件急事要处理,孙将军可否行个方便,您同她的事改日再谈,可好?”
“我能同她说两句话吗?”
“自然。”苏晴柔噌一下放下车帘缩了回去。
林朝云被她一把退出去,讪笑了两声,问孙副将,“吃饭了吗?”
孙副将楞楞点头,“啊,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了。”林朝云干巴巴回了一句,硬着头皮一鼓作气解释道,“上回的事,真对不起,我那时候没想清楚,一时冲动答应了你。回去后,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大约还是更欣赏……”
话未说完,苏晴柔猛地探出头来,打断林朝云的话头,笑道,“孙将军有所不知,别看朝朝这人喜欢舞刀弄枪,其实都是些花拳绣腿,她压根欣赏不了您这般勇武之人,反倒喜欢那些文绉绉酸溜溜浑身没二两气力的小白脸。我也说过她好些回,可惜总也拗不过来。
朝朝蒙您错爱,却无法给您同等的回应,这也实在是没法子,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勉强不得,您说是不是?
依我看,您权当没认识她,另寻一位能够真心欣赏您爱重您的女子。可好?”
苏晴柔没敢盯着人家看,一口气说完,才悄咪咪擡眼看孙副将,见人似乎有些呆怔,又有些自责起来,要不是怕林朝云说话太直接伤人,她也不会自告奋勇跳出来。
“林姑娘当真这般想?可林将军分明说,你最喜爱的便是一身勇武气的儿郎……”孙副将执拗地盯着林朝云。
“那个,我家中父兄皆从戎,自是要说这样的话讨他们欢心。我自己若是找夫婿,却是喜欢文雅些的,实在是对不住了。”林朝云只能顺着苏晴柔的话头往下说。
好一会儿,孙副将点点头,应了一声,“好吧。”退到了路边。
林朝云和苏晴柔赶到石婆庵时,竟还是去晚了一步,老妈妈倚在墙角抹眼泪,今日一大早鲁家族里便派了两个婆子来将她女儿周玉芬接了回去,说是会好生照看,要她放心。可她哪里放得下心?
林朝云一掌拍在一棵大树上,簌簌掉下几片树叶,“我去追他们回来。”
苏晴柔一把将她扯住,笑道,“不着急,你这样急慌慌去捉人,名不正言不顺,算怎么回事?先让这位妈妈摁了手印,把状纸送到京兆尹,待官差拿了抓捕令去,再一并把那婆母也带上公堂。”
“也对。”
苏晴柔跟老妈妈把如何把告官之事说了一遍,见她面露踟躇,不解道,“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那样的事,告上公堂传扬出去,便是赢了官司,玉芬她……她往后又如何再嫁?”老妈妈神色慌张看着苏晴柔。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不公开审理就是,您不必担心。”苏晴柔安抚道。
林朝云却没耐心,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担心这个?难不成非得磨蹭到女儿给人欺负死了?”
老妈妈神色难看,却也不敢反驳,苏晴柔扯住林朝云衣袖,劝她莫要生气,身为女子,名声大过天,她自然理解老妈妈的忧虑。
老妈妈也实在没了旁的法子,纠结几番,还是在状纸上摁了手印,同庵里的人打了招呼,前往京兆府递状纸。
京兆府尹听闻手下人说摄政王的新婚王妃和林将军的掌上明珠一起带着个老妈妈来告状,心下惊异,赶紧令人将几人请进了内堂,细说事由。
事情倒也不算覆杂,府尹看过状纸,眉头却蹙了蹙,语气有些为难道,“周娘子家中可有父兄,若是有他们出面,依本官看,本案并不覆杂,大可调解了事,两家和离,周娘子得了自由身,携产再嫁,岂不好过闹上公堂?”
老妈妈闻言一怔,垂着头叹气不止,“回大人话,我丈夫已经故去,女儿也是独生孩儿,如今她能依仗的只有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我已好几年未曾回乡,家中对於族里全无贡献,想让他们出面帮忙也没个由头。已是实在没法子了,还求大人为民妇和女儿主持公道。”
说着话,人便要跪下去,被林朝云一把拉住,问那府尹,“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人家来告状的,你接了就是,管那么多做什么?”
“大人可是怕於官声有碍?”苏晴柔想了想,悠悠道。
“这……这……”府尹吱吱呜呜,欲言又止。
“我也明白,审这样的案子,大人实在为难,若是依律法而行,未免太不近人情,可若是有失偏颇,又违背了大人的本心。”
“王妃说的不错,您想,那鲁家仅剩的老妇和儿子,孤儿寡母的,儿子还是个痴傻的,老妇有罪是不错,可若当真依律法审理,抑勒妻女或儿媳与人通奸者,杖一百。纵是因其尚未实施而减刑,那老妇怕是也难从杖刑下生还,留下个痴傻儿子生计都是问题,到那时,乡间该如何评判本官?”
府尹见苏晴柔竟有些体谅他,禁不住诉起了苦水。
苏晴柔想起楚屹那番话,喃喃道,“现今的律法,却有不适用於家事之处。”
林朝云未听清她说什么,只冷声道,“难道打了人便白打了?”
府尹抹了一把汗,“话也不是这么说,若是周娘子同意,本官可以做主让鲁家赔些银钱於她,两家互相谅解,彼此和和气气。”
“不好。”苏晴柔和林朝云异口同声。
“也……也不是不行。”老妈妈低低应道。见苏晴柔和林朝云都看向她,她为难地皱了皱眉,轻声道,“只要能让玉芬和离,於名声无碍,旁的,我们都可以不计较,也不想再追究了。往后,只当不认识就行。”
“也好。那这状纸,还请收回去吧。”府尹忙道。
老妈妈仔细地叠好那状纸,就要往怀里收,林朝云一把抢过,气道,“不行,她不告,我告。”
“这……林姑娘,您与周娘子非亲非故,做不得诉讼人。”
“我不管,这上头有周娘子母亲的手印,我代她告。”
场面一时僵住,苏晴柔掐着眉心左思右想,见府尹和老妈妈都一脸为难,再看林朝云表情扭曲,心底分明同自己一般纠结,一桩简单的案子,告到最后,几人都不满意,她心底只觉好气又好笑。
理了理思绪,问府尹,“大人可曾想过,倘若周娘子未能逃出来,受不得磋磨死了,或是更坏,她忍无可忍,反抗之时错手杀了她婆母……到那时,治下出了这等人命案子,您的官声又该如何?”
“王妃言重了。”府尹背上冷汗密布。
“言重与否,您心底明白。我只想说,大人若是想和稀泥,自然可以,只是,往后怕是麻烦更大。
周娘子一人的委屈不算什么,可若是开了这样一个坏头,百姓知晓鲁家婆母那般苛待儿媳竟毫发无损全身而退,到那时,怕是会有更多周娘子这样的可怜女子受欺负,若是有一两个性子烈的,我方才说的逆伦案件未必不会发生。”
“照王妃所言,该如何是好?”
“杖刑使不得,我也同意。我曾在一本讲律法的书册中看过这样一句话,‘监狱者,感化人者也,而非辱人丶打人者也’,大人觉得,若是关押教育,令其矫正恶习丶悔过自新后再行释放,是否适合?”
“这样好。”林朝云喜道。
府尹默念了一遍苏晴柔的话,心中虽然认同,却仍旧面露踟躇,这般判罚,实属开了先例,他心底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苏晴柔见状,轻咳一声,“昨日回门,我还同爹爹说了这事,爹爹说,律法尚有许多不完善之处,确实亟待重新修编。早上出门时,王爷还要我向大人问好,大人不妨给个准话,我回去,也好跟他有个交代。”
“这……苏相和王爷都已知晓了此案?”府尹不敢置信。
“是呀,他们二人都挺关心的,为此还险些又吵了一架。若非是回门宴,怕是当真要闹一场。”苏晴柔掩唇笑,心想,狐假虎威要是还不行,她就把真老虎请来坐镇,不信府尹不服从。
“既如此,便依王妃所言,下官接了这案子,对外便说鲁家老妇磋磨儿媳,判其被关押教育,何时悔悟,何时放她归家。至於周娘子,自是允其和离,拿了嫁妆归家。可好?”府尹郑重道。
“不错,关押一段时日吧,不妨告诉她,她回家后当真改过便好,若是不改,仍旧要关起来教育。”
“这……这不合律法规定。”
“我自然知道,不过是说一说吓吓她,也好震慑震慑那些虐待儿媳的。”
府尹扶额道,“是。”见苏晴柔起身欲走,急道,“还请王妃同苏相和王爷说一声,此事下官定能办好。”
“好,话我会帮你带到的。还有事吗?”
“请问王妃,修缮律法之事当真有眉目?”
苏晴柔煞有介事颔首,“是。”
“多谢王妃告知,往后,下官定会谨慎办案。”
过了两日,案子总算判了下来,差役分成两队,一队将周玉芬救了回去,请进府衙,另一队则闯进鲁家院子,带走了周玉芬的婆母赵氏。
赵氏仗着自家在当地有几分头脸,开始还气势汹汹反驳是她那儿媳不尊婆母丶不孝不悌,她从未苛待过她,后来,见差役都冷面阎罗一般不理睬她的哭天抢地,才歇了哭闹,求族里帮忙照看小儿子,乖乖跟着差役上了公堂。
案子并未公开审理,因府尹有意卖好给苏晴柔,认定诉讼之人是周玉芬的母亲,她本人便被免了以上告下的杖刑。
府尹令衙门一位老妈妈给周玉芬验了伤处,又找来鲁家一位老仆为证,证明赵氏确有虐待儿媳和逼迫儿媳与小儿子苟合的罪行,当场判周玉芬和离归家,赵氏关押教育,何时悔过自新,何时放其归家。
消息一出,京中倒也传了几日,有人为此叫好,称女子本就不易,若是受了苛待求告无门,衙门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和稀泥便打发了,着实不像话。
也有人认为,把家事闹到公堂上,不论结果如何,本身就十分难看。那鲁家的儿媳要和离就和离,何必还要把从前的婆母送进牢狱,实在不是个善茬,往后断不能娶这般能搅家的儿媳。
品报上为此又设了辩坛,两方争执不休,苏晴柔每日都让小满买来看,一时啧啧不已,一时抚掌称赞,脑中倒是渐渐萌生出个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