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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血

舟浪回炎家后,拿出钥匙,突然想起走之前和炎江闹的不怎么愉快,又收回了手。

再怎么样,这里始终不是她的家。

她心里想着,还是找个地方待会儿吧。

没想到一回头,炎江正坐在上楼的楼梯上直直的盯着她,那眼神,简直可以用凶狠来形容,就像山里的野狼捕食猎物一样。

她觉得,莫名其妙。

炎江突然恶狠狠的来了一句:“你接受他了吧?你一定接受他了是吧!!”

舟浪立刻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吴梓路,却故意反问他,“谁?”

炎江倏然从楼梯上站起来,居高临下怒气腾腾的盯着她:“吴梓路!”

“哦。”舟浪模棱两可的回应,朝着楼下走去。

炎江连忙跟上,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的追问:“哦是什么意思?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嗯?舟浪你说话啊,跑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屡屡得不到回应,炎江的情绪也越发激动,开始没个正经,甚至语言锋利:“你喜欢他啊?多久了,怎么不早说,你早说我就不像个舔狗一样缠着你了,你早说我初中的时候就帮你追他呗。舟浪,你是不是不会拒绝啊,谁都能接受,那怎么不知道勾搭我呢,还是你觉得他比我好很多啊?话说回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贱?”

他一直怀疑,他管的是不是太宽了,但他真的不想也见不得舟浪在他眼皮子底下受苦受委屈。

他也觉得自己挺贱,潇潇洒洒没心没肺地不好吗,非要在爱不起的年纪喜欢一个忽冷忽热心情不定的女生。

他笑着说完这些话,盯着舟浪的背影,离她一步之遥。

其实在他说到“舔狗”那两个字的时候,舟浪就已经停下了,站在原地,静静地听完他想说的话。

舟浪转过身,擡头看向站在高台阶上的他,如鲠在喉,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其实她也很想回过头去认识认识初中时候的炎江,有时候会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为什么会喜欢她,他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要是没有他,她的初中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在她还没有认识他的时候,他早已在她不曾知晓的角落里关注着她,保护着她。

起初,她感谢亦担忧,而后,她感激却退缩,现在,她感恩也欢喜。

在她心里,他从来不是什么舔狗,是她最珍惜重视的人,没有人比他更好,他像神明,活在缥缈的梦里,活在最干净澄澈的世界,活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舟浪迈开步伐,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和他站在同一阶台阶上。

两人对视了几秒,炎江最先开口,嗓音低沈:“你错了,我和你才是一路人。”

谁没嚣张过,谁没冲动过,现在的舟浪,不过是在走他以前的路,他随时都可以走回去,陪她再走一回。

舟浪:“说这么多,我实在找不到重点。”

炎江:“重点就是,吴梓路哪点值得你跟他,谈丶恋丶爱。”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口。

舟浪反问:“表白了,就要和他谈恋爱吗?”

炎江似是被一语点醒,楞了几秒,反应过来:“什么?”

是他脑补过度了?她没接受吴梓路的告白?可他明明听到她叫他“阿路!”,这么亲密!

舟浪没再理会他,往楼上走,本想出去待会儿,现在只想躺在床上睡会儿,毕竟和炎江沟通起来并不轻松,他们俩好像都喜欢弯弯绕绕还浑然不觉,总觉得对方能听懂,她不知道炎江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

她也不知道,对炎江她是怎样的一份情感,越来越想不通,也越来越不敢想了,怕得出那个她不敢承担的结果。

他们的关系,不生分也不亲近,没名没分,忽近忽远,生活中却都是对方的身影。

说是同窗之情,友人之谊,太生分。

说是友人以上,恋人未满,太含糊。

说是年少轻狂,怦然心动,太虚假。

说是日久生情,心生爱慕,太突然。

炎江对她的喜欢,她心知肚明,那么她自己呢?也开始喜欢炎江了吗?

想到此处,舟浪已经不敢再多想下去,心想着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反倒轻松,她之前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永远不会喜欢他,时间久了,他就会死心的,那时候,她这份不清不楚的感情也一定会烟消云散。

“舟浪,你把话说清楚,你没有跟吴梓路在一起?没有吗?真的没有吗?”

舟浪突然停下来,炎江也跟着停下来。

她说:“没有。”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放晴了,乌云散去,晴空万里。

没有就好,如果有,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吴梓路竟然赶在他前头跟舟浪告白了,他虽然很早就表明了心意,但还没有认认真真体面的向舟浪告白过呢。

舟浪继续道:“炎江,你最好了。”

炎江,你最好了。

这句话,她说的平平淡淡,冷冷清清,无比的认真纯粹。

你最好了,无可挑剔的好,无与伦比的好,究竟有多好,她只能用一个“最”字来表达,可一个字又远远不够。

所以,她还想多说几遍。

“你最好了。”

炎江被她这四个字堵的一句话说不出,很显然,他又无法控制的想多了,他觉得舟浪在给他发好人卡。

於是,他问道:“一天拒绝俩?”上次他听到这四个字还是老妈对老爸撒娇的时候。

【老公~你最好了,就给我买一个嘛~】

想到此处,炎江不禁打了个哆嗦,舟浪绝对不是这么个意思吧,何况说的这么平淡,打死也不可能是在跟他撒娇服软。

舟浪:“?”她不懂,炎江何出此言。

此时此刻他们俩就像生活在两个星球的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舟浪重覆道:“你最好了。”语气很平淡,没有刻意讨好,没有撒娇敷衍,她很真心,只是想让他知道,在她心里,他从来不是什么舔狗更不贱,也希望他不要这样想。

听她又说了一遍,仿佛是在变相回答刚才的问题,炎江捂住耳朵:“我不想听这个。我拒绝你的好人卡。”

说罢,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舟浪后脚跟进去。

两人各奔东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炎江一家是过了小年之后回的老家,舟浪则是去了趟西林苑,舟宇给她的房子就在西林苑,她本想在新房子里过年,适应一下,毕竟她已经决定搬出炎家了。

但是只待了半天,她便回了炎家,那房子,她住的极不舒服,她知道是舟宇让她觉得不舒服。

2018年2月14日,除夕的前一天刚好是情人节,炎江回来了,他一个人,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那时舟浪还在午休,窗外昏黄的落日试图用最后一抹光辉把她叫醒,微光洒落在她脸庞,映得她娇娇弱弱缥缈朦胧。

舟浪是个睡眠很浅的人,听到了些许动静,便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起床出门。

刚打开门,就见炎江从她门前经过,还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去了洗手间。

是她看错了?他不是回家过年了吗?

炎江从洗手间出来后,她才确定他真的是回来了。

没等她问一句他为什么会在今天回来,炎江就送了她一捧白色茉莉花。

茉莉花香,浓郁芬芳,似是在霸道宣告它的骄傲。

很多年后,她依旧记得2018年2月14日的那个午后,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从一捧茉莉花开始。

从此,她喜欢上了茉莉花。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舟浪问。

炎江调侃道:“来捉奸喽。”

舟浪:“滚。”

炎江嬉笑:“开个玩笑嘛。回来陪你过年啊,不然你一个人多孤单。”

随后他从桌子上拿起那盒巧克力,递给她,“给,买花送的。”

舟浪:“买花还送巧克力?”她倒是闻所未闻。

炎江没有多解释,去卧室拿了套干净宽松的衣服,准备洗个澡,发现舟浪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抱着茉莉花拿着巧克力,视线锁定在他身上。

“我洗澡,别偷看啊。”

舟浪眉头微皱,转身进了房间,反锁了房门。

炎江洗澡很快,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着手机回消息,水滴落在屏幕上,他顺手用衣服擦了擦,毛巾搭在脑袋上,双手并用,打字飞速。

妈:【炎江!你你你,赶紧给我回来!】

【我不回了,您就跟我姥说我功课紧,搁家里覆习呢。】

妈:【覆习个屁!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限你除夕夜之前回家,别给我蹬鼻子上脸不懂事!】

【我不回,我要陪舟浪!】

妈:【好啊,你不回来过年,我过了年就把舟浪赶出去!】

【你你你,你以权谋私公报私仇!】

妈:【这也是你这臭小子逼我的!回不回?!限你三秒钟给我回覆。】

【回。】

妈:【小样儿,跟老娘斗,再多吃几年老娘的软饭吧。怎么去的怎么回来,别指望你爸去接你!】

【用不着你老公接我!】

炎江一脸挫败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墙壁上的电子表,时间一直在往前走,从来不等人。

他起身,刚走到舟浪卧室门口,两人像有心灵感应一般,没等他敲门,她就把门打开了。

“聊聊?”

舟浪:“聊什么?你送花什么意思?”她单刀直入,没给炎江搪塞周旋的馀地。

炎江无奈道:“还能什么意思,舟浪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明知故问。”

舟浪:“我记得我有明确的拒绝过你。”

炎江挑眉:“那你还收我花?”

舟浪淡漠道:“炎江,我好歹也是寄人篱下,给我留点馀地。”

她不想和炎江有过於亲密的牵扯也不能和他有,不能拉他迈入歧途,不能纵容他的喜欢,不能对不起他爸妈。

“寄人篱下”四个字戳痛了炎江的心。

盯了她一会儿,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转身走到客厅桌几旁,顺手拿过水杯,倒了杯白开水。

“那杯子我用过了,还没洗。”舟浪提醒道。

炎江捏紧玻璃杯,几乎要把杯子捏碎,仰头喝下里面温热的白开水,索然无味,温凉适中。

“那我慢慢等。”等到他自愿放弃的那天为止。

炎江兀自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平淡的就像他刚刚喝下的水,以至於舟浪听不懂他的意思,甚至有些误解。

“等什么?”舟浪眉头紧蹙,“不管你再怎么等,我的态度依旧,我不会喜欢你,你也不必对我产生不必要的情感,炎江,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对我们俩都好。”

炎江:“你能别跟我妈一样唠叨吗?学不学习是我自己的事,我有多大能耐我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你们一个个的瞎操心,恨不得替我高考。”

舟浪莫名有些气愤,跟炎江相处了这么久,她的确发现自己挺易怒的,有些话她确实挺容易往心里去,比如炎江刚才说她“瞎操心”。

那他怎么不知道少让人劳心费神呢,怎么说都说不听。

“那行,我又不是你妈,管不了你这么多,请你不要喜欢我!”

炎江:“你管不着。”

“谁稀的管你!”舟浪被他气的不轻,她也不清楚怎么就生起气来了,可能觉得炎江的语气不咋地吧,听着不顺耳。

炎江越说越勇:“那就别管。”

舟浪:“傻子才管你!”

炎江:“哦,你骂我妈啊。”

舟浪急了:“我——”艹!三言两语被他给绕进去了。

说不过他,舟浪气的不轻,去屋子里拿出那捧茉莉花和那盒巧克力,站在门口丢还给他。

“还给你!花里胡哨的,恶心死了!”

炎江似乎也到了临界点,压抑着怒火,把茉莉花和巧克力放在一边。

战火一触即发。

“你说什么,你说我恶心!”

他骑自行车骑了二十多公里跑来这里陪她过节,就换来了她一句“恶心”。

舟浪:“对!恶心!”

炎江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擡手卡住她的脸,掐得她脸颊都疼。

两人就这么站在卧室门口,互相看不顺眼地僵持着,舟浪的眼神填满了倔强,炎江的眸底都是冷沈。

突然,舟浪毫无防备的被炎江掐了一下,感觉半张脸都麻了。

他竟然掐她的脸,还这么用力!用力到已经无法用捏来描述。

紧接着,炎江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卯足了劲儿,在她脖颈左侧用力的拧了一下,直接给她拧出了淤血,表达他的不满。

舟浪一把推开他,揉了揉脖子左侧负伤的位置:“疼死了!你有病啊!”现在她不止脸疼,脖子也疼,甚至有点连锁反应,耳朵根也有点疼,牙也有点疼,可见刚才炎江下了多重的力气。

很显然,炎江并不解气,随即迅速的对着她手臂掐了一下,隔着衣服,他更加不留情。

“啊!!”舟浪眼泪都疼出来了,觉得这已经是暴力行为了,他在虐待她,於是她一拳捣在他肚子上。

挨了这么一下,炎江感觉隔夜饭快吐出来了。

然而,他还想掐她拧她捏她,总之就是很生气,他不远万里跑来陪她,怕她孤单无人依靠,结果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他,还说他恶心,真的很让人伤心。

“没良心的……”炎江语气温吞又无奈,像极了和女朋友闹别扭的大男孩。

此时此刻,舟浪的心情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被他掐拧了三下,一次比一次重,疼是真疼啊,不用看就知道,一定会有淤青。

所以她也报覆性的掐住他腰上的肉,比他还狠,直接拧住不放,还捏着他的肉旋转。

炎江疼的冷汗都出来了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他拉开她的手,揉了揉肚子,好像有点能体会到舟浪刚才的感觉了。

一时冲动,后劲太大他承受不来啊。

舟浪质问道:“掐我干什么!”

炎江一边揉着腰一边说:“心情不爽。”

舟浪冷哼:“不服打一架啊!”拳脚相向更痛快。

炎江轻笑:“我不家暴的。”虽然这次真的有被她没良心的态度和行为给气到,但他再生气也不敢打她啊,只能说是稍稍学一下老妈曾对老爸用过的手法,出出气。

只不过这气出了,后果有点严重。

炎江此时是有些后悔的,毕竟他刚才没收力气,淤血都掐出来了。

唉,刚才只顾着出气了,没想那么多。

舟浪一脚踹在他腿上,冷声道:“滚。”

“好嘞。”炎江见好就收,扶着腰,仓皇出逃,顺便给她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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