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股清峭彻骨的寒香幽幽钻入鼻腔。
薛蓁蓁有些不好意思, 刚想将他推开，却被搂得更紧了些。
她偏了偏头，好不容易缓过些呼吸, 却看到身后, 陆炎正面红耳赤地看着两人。
薛蓁蓁连忙锤了锤白宴茶的肩膀, 冲后面努了努嘴，悄声说道：“陆炎看着呢。”
“让他看。”白宴茶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低沈中带着些沙哑, 像羽毛一样勾得人心痒痒的。
薛蓁蓁还是要脸的，趁他不注意，滑溜得像条泥鳅, 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来。
好在陆炎已经回楼里去了, 没让他看到自己这么丢人的挣脱方式。
白宴茶眉梢眼角都带着明显的笑意, 摸了摸她的头顶。
“最近似乎长高了些。”
“那是自然！”提起这个, 薛蓁蓁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劲来, 眼角眉梢带着丝小得意，“我每天都喝牛乳呢！”
家里卖奶茶的人, 喝起牛奶来就是豪气, 她每天晚上都要“吨吨吨”一大瓶才睡觉，自然是会长高的。
白宴茶不禁莞尔。
“难道不是最近当甩手掌柜不操心了, 才不压着个子长的？”
“哈？”一听这话，薛蓁蓁整张脸都变成“震惊小兔”的表情包，“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闲吗？”
“难道不是？”白宴茶双手抱胸，好笑地反问道, “这味蕾小径重新开业, 景王走了，你难不成还会自己亲自当店长？”
薛蓁蓁眨巴眨巴眼, 忸怩地舔了舔红润的下唇。
好像……
还真的让他说中了。
“嘿嘿嘿……”她尬笑两声，“反正还有几天呢，到时候再说吧。”
白宴茶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目光从她落着雪花的浓密睫毛移到她不点而红的嘴唇上，喉结上下动了动。
“其实，若是我不能覆官，你留我做味蕾小径的店长也是可以的。”
“啊？”薛蓁蓁脸上的震惊转瞬而逝，接着马上伸手捂住他的嘴。
“呸呸呸，可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赶紧收回去，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她温热的手心紧紧贴住他的唇珠，白宴茶垂眸看着她被雪濡湿的睫毛，心中昏暗的房间似乎有只不谙世事的萤火虫骤然闯入，迸出耀眼的星芒。
她真的……好可爱。
到了日中。
唐高然做好众人的饭，便招呼着大家过来用餐。
由於薛蓁蓁本身是一个不喜欢森严规则的人，因此店员们都学了她的性子，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氛围热闹得紧。
白宴茶本身是一个胃口不大的人，看到这种场景，也不由得被感染，顺带多吃了一些。
当然，这也离不开薛蓁蓁一直往他碗里夹菜的功劳。
在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当中，唯一沈默的楚晚红和大家的反应有些格格不入。
薛蓁蓁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不过她却并不打算主动挑起话题。
她不相信楚晚红是会为钱背叛自己的那种人，但这心结自己却没法替她解开，只能等她想通了再说。
楚晚红看着眼前的一盘滴着红油的狼牙土豆，忍不住眼眶发红。
小妹最喜欢吃狼牙土豆了，可是不知道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到底怎么样了。
明明严公公说只要景王启程回京就把妹妹还给她，可是明明景王都走了两天了，她妹妹却依旧没有回来。
妹妹看不见外面的世界，被抓走那天一定很害怕吧……
她不敢往坏处想，只得逼着自己夹菜往下咽。
她现在已经不奢求更多了，只希望妹妹能够平安回到自己身边，就算自己会失去现在这份这么好的工作……
楚晚红悄悄擡头看了看桌对面的薛蓁蓁，羡慕像种子生根一般往心脏上猛扎。
明明都是女子，为什么有人生来就可以活得这么幸福？
明明都是女子，为什么不幸总会落在自己身上呢？
明明都是女子，为什么有人宁愿放弃自己的前途也要帮她一把呢？
她想不出答案，牙齿机械地上下合拢，明明是珍馐，却只觉得味同嚼蜡。
吃完饭后，薛糖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好不容易这几日停业和学堂放假撞上，他终於有机会去找他的娇娇妹妹玩了。
妍妍见状立马跟了上去，像跟屁虫一样追在他屁股后面跑。
“糖糖哥哥，等等我啊！”
薛娥见状，捂嘴笑着摇了摇头。
“糖儿这小子，还真讨女孩子喜欢。也不知道她们知道糖儿以前的样子会不会被吓到。”她似乎是想起了第一次遇到薛糖的那天，忍不住笑出了声，“像花儿狗一样。”
薛蓁蓁一边挽起袖子收拾碗筷，一边阻止她继续扒孩子的黑历史：“糖儿长大了，给他留点面子吧，咱们还要等他接手这三家店呢！”
薛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是是是，蓁儿教训得是。”
楚晚红终於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一动作幅度明显，自然将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怎么了？”薛娥往碟子上摞上两个空碗后，疑惑地看向她。
楚晚红支支吾吾地开口。
“呃，晴儿去外婆家玩了好些时日了，估计馋这狼牙土豆得紧，我给她带些过去。”
薛娥走到她身旁，笑盈盈地按住她的肩膀。
“当姐姐的总是操心妹妹，这样吧，你再等会儿，我让唐叔重新做一份。”
见楚晚红似乎有拒绝的意思，薛蓁蓁立马趁热打铁地跟嘴说道：“对呀，晴儿还正在长身体呢，怎么能就吃些剩菜？等会儿做好了我们跟你一起去，顺带再给老人家带份礼物。”
楚晚红的神色明显慌张了起来，瞳孔不安地游移着，根本不敢跟两人对视。
“不，不用了，外婆她喜静，不爱生人打扰，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薛蓁蓁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将白宴茶收拾好的筷子叠放在碗上。
“那还真是太可惜了，前不久我买了匹布，本想用来做件袄子，可那颜色端庄大气，我估计是撑不起来的，要是给老人家应该正正好。”
她眼珠滴溜溜灵动地转了一圈，继续说道：“要不这样，你把这匹布带去，就当是我给老人家的问候礼。”
说罢，她也不等楚晚红回话，当即将碗筷往桌上一搁，提起裙子就往自己屋里跑去。
楚晚红心跳如擂鼓，坐立难安地等着，同时内心对薛家姐妹的愧疚又多了三分。
白宴茶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薛蓁蓁在想什么，因此两人到了屋内，他便毫不掩饰地开口问道：“你想借机让她说出实情？”
薛蓁蓁一边翻箱倒柜找着布料，一边答道：“是，但也不算完全是……其实我差不多也猜到了，估计是严公公用她妹妹当威胁，所以她不得不从。”
“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白宴茶目光落到她刚翻出来的暗玉紫织锦缎上，“这样好的料子送给一个背叛你的人，不觉得可惜吗？”
薛蓁蓁一双潋滟桃花眼中微微透着些惆怅：“其实我就是想给她一个机会罢了，这个世界不能只让没权没势的人受委屈，若我是她，遇到这种情况，恐怕也是一样的。”
白宴茶抿唇不答，睫羽低垂，被挡住的凤眸中暗潮汹涌。
他不否认人在极端的情况下确实会做出极端的举动，但并不是任何人都像她这样善良。
如果有人有心要利用她的善良，他不介意重操旧业，至少，得给那人一个教训瞧瞧。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食在山水间的大堂。
楚晚红内心纠结不已，这种煎熬在看到薛蓁蓁身影的一瞬间到达了顶峰。
“薛——”
她话还没说完，怀中便多了一份重量。
薛蓁蓁将布匹塞入她怀中，拍了拍手，松了口气。
“拿好啦，若是布料有剩馀的，你就留着给自己和妹妹做件衣裳，这天冷了，也该穿厚实点了。”
楚晚红抱着锦缎，垂头不敢看她，福了福身，小声道了句“多谢姑娘”后，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薛娥觉得纳罕，等她背影消失后走上前来，轻轻拉了拉妹妹的袖子。
“蓁儿，你不觉得奇怪吗？”
薛娥那日并不在场，因此很多信息都不知道，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凭借自己的直觉嗅出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她指了指楚晚红离开的方向，接着说道：“我记得之前听她提起过，她外婆住在城东边的小崖村，可她为何往西边走呢？”
薛蓁蓁不想让姐姐操心太多，笑着走过去拍了拍她的手背，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阿姐，你就别担心这些了，好不容易闲下来，我还等着阿姐给我绣新的小兔荷包呢！”
薛娥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地答道：“好好好，我这就出门买些金线回来给你绣。”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件事儿来：“对了蓁儿，我记得你房里还有一床今年刚掸的新被子，这下雪天冷，给白大人送过去盖吧。”
“啊？”薛蓁蓁的脸顿时飞上两朵霞云。
那……那床被子她现在正盖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