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薛娥刚走开, 薛蓁蓁便像风车一样立马转头看向白宴茶,脸上红晕仍未退却,粉嫩似桃, 可爱得紧。
“那个……我再找找吧, 屋里应该还有别的新被子 。”
白宴茶大概猜到了她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眉梢眼角不禁带着几分笑意。
“怎么?不过是一床被子而已,竟宝贵成这样, 舍不得给吗?”见她如此可爱, 白宴茶不禁起了些坏心思,忍不住想逗弄一下。
薛蓁蓁连忙摆手,头也像拨浪鼓一样摇了起来, 蝶梅金簪在日光折射下的光晕显得格外好看。
“不是不是, 被子哪有什么珍贵不珍贵的说法——”她刚想往下解释, 眼角馀光却不经意瞟到了白宴茶上挑的嘴角。
她顿时反应了过来, 支支吾吾地抱怨道:“你你你, 你就是故意的!”
於此同时,小兔拳像毛毛雨点一样在白宴茶肩膀处砸下。
白宴茶一边笑, 一边吃痛地吸着冷气, 认错道:“好好好,我错了, 不闹你了。”
薛蓁蓁两颊气鼓鼓地嘟起,像极了偷吃了瓜子的仓鼠:“哼,这么想跟我盖同一床被子,先等十年再说吧!”
“是是是, 都听蓁儿的。”白宴茶嘴角笑意更甚, 宠溺地摸了摸她头上雪白的绒球。
倒霉的陆炎刚帮唐高然洗完碗,撩开厨房门帘出来就又看到这副虐狗的画面, 脚步一滞。
他十分有自知之明,这时候若是冒然上去打搅师兄,恐怕今晚自己就得抱着被子在门外受冻睡觉了。
於是,陆某人仅仅在原地停留了两三秒后,又知趣地默默退了回去。
薛蓁蓁脸上不自然的绯红还未完全褪去,擡眼悄悄看了一眼白宴茶。
“那……我现在去给你找找还有没有别的新被子?”
白宴茶拉住她毛绒绒的月白斗篷边缘,将她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不用,我不冷的。”
两人贴得极近,薛蓁蓁似乎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和心跳。
“真丶真的不冷?”她擡起头来,头顶的雪白绒球蹭得白宴茶下巴有些发痒。
“嗯,不冷的。”
薛蓁蓁半信半疑地伸手,然而粉嫩的指尖才刚碰到他的脸颊右侧,就像弹簧一样缩了回来。
好冰!
她想都没想,灵活地从白宴茶臂下钻了出去,“噔噔噔”地往厨房跑去。
白宴茶眸色沈了沈,莫名有些失落,然而这种情绪还未持续几秒,薛蓁蓁便手捧着一个包着玉兔刺绣棉套的精致手炉出来了。
“还说不冷呢,脸都冻成这样了。喏,拿着这个,要是睡觉冷,就提前加些碳饼进去,放被子里暖着能用一晚上呢!”
薛蓁蓁将小手炉强行塞进他手中,笑得天真烂漫:“怎么样?确实很暖和吧?”
见白宴茶嘴唇微张似有话要说,她连忙开口阻止道:“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大不了你把这斗篷前襟紧一紧,没人会笑话你的。”
白宴茶摇了摇头,薄而锋利的嘴唇稍稍抿紧。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就更好啦,有了暖手炉,保你这个冬天过得暖暖和和的,哦对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还有好几个呢,除了小兔的,还有小猫小狐狸的,不过这个是我最喜欢的,送给你了。”
薛蓁蓁一提起小手炉来就兴奋地说个没完,眸中似有星芒闪烁。
白宴茶并未打断她,而是默默听她说完后,才缓缓开口。
“蓁儿,其实……那日我并未将我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把话题转到这上面,不过薛蓁蓁还是认真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你想什么时候说都可以的,不想说也可以的,人嘛,有点秘密很正常。”
白宴茶喉结微动,胸中似有一股暖流涌过。
“我是不想吓到你。”
“吓到我?”薛蓁蓁睁大了双眼,左右张望了一阵后,压低声音问道,“比你之前说自己是杀手还要更劲爆吗?”
白宴茶颔首,表示默认。
薛蓁蓁见状,连忙抓住他那件墨色大氅的边缘,将他往后院的小楼里拽去:“来来来,进屋说。”
途中路过后厨,陆炎正百无聊赖地用稭秆编着蚂蚱,见两人往楼里走,他起身刚想跟上,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白宴茶制止了。
“你在这儿等着吧,我教习她认字,须清静,看着别让其他人突然闯进来。”
陆炎此时脑海中一百个疑问闪过,但最终凝结出口却只有一个字。
“是。”
等进了屋插好门闩后,薛蓁蓁这才开口问道:“为什么要骗陆炎?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你们是师兄弟吗?这个秘密不会连他都不知道吧?”
白宴茶掸了掸衣袍,幽然坐下,仅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典则俊雅。
薛蓁蓁看得有些出神。
说实在话,其实到现在,她都有些难以将面前这个风度翩翩的人和杀手这种职业挂上钩来。
“是怕他添油加醋说错话。”白宴茶简短解释道。
“啊?”薛蓁蓁这才回过神来,拿起火折子点燃屋里的炭盆,又将窗户稍微敞开了些,不解地问道,“他能添油加醋说什么啊?”
白宴茶没有回答,薛蓁蓁因为背对他,只听得身后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做完这些事后,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准备走到桌前坐下。
然而她才刚回头看到白宴茶的脸,整个人便像尊雕像一般楞在了原地。
白宴茶见她如此反应,心不由得往下沈,直至坠入深渊,万劫不覆。
他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下一秒,薛蓁蓁眼中溢出的焦急像是汪洋一般能将人淹没,眼泪像不值钱的珍珠一般疯狂往下掉。
“你丶你怎么了?”她手足无措地攥紧了腰间的小兔荷包,“别别急!我丶我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虽然是她安慰着白宴茶“别急”,但明显她都快要急死了。
白宴茶眸中重新闪烁起希望的火苗,灼热得似乎能烫伤人的灵魂。
“你不怕我吗?”
薛蓁蓁疑惑地偏头,泪滑落到腮边半掉未掉,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又不会吃了我。”她走近了些,才看到白宴茶脸上被灼伤的痕迹全是旧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温热的指尖一寸一寸地抚过他脸上的伤痕,薛蓁蓁心疼地问道:“痛吗?”
白宴茶阖眼深吸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吐出。
“早就不痛了。”
她像是想起点什么,站起身来惊诧地捂住嘴:“这丶这不会是符仪干的吧?”
在得到白宴茶肯定的答覆后,她这才对符仪的恶毒有了具现化的认知。
“他真的太可恶了!”
薛蓁蓁捏紧了拳头,对着虚空挥了挥,似乎在胖揍某个空气人。
“要是等你抓到他,我一定给他一拳!”
白宴茶哑然失笑。
薛蓁蓁皱了皱鼻子,以为是他不相信自己。
“你别笑,我之前打你都没用劲儿呢,我认真起来,这一拳头下来可是很痛的!”
“我不是笑你。”白宴茶看着她,尽管现在这张脸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但那双凤眸中传达出来的情感也足够让薛蓁蓁感受到他的真诚,“我是高兴。”
薛蓁蓁听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撅了撅嘴,故意曲解道:“你该不会是之前担心我以貌取人,见过你这副模样就不喜欢了吧?”
白宴茶摇了摇头,动作幅度轻微,几乎不可查。
他叹了口气,神情落寞。
“并非如此,而是觉得这样的我与你并不般配。”
薛蓁蓁却不赞同他这个说法,提起裙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般不般配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虽然喜欢你俊美的外表,但是更喜欢的却是你这个人,你的言行举止丶待人接物远在我之上,若要真说不般配,那倒是我配不上你了。”
“可是……”
见他欲反驳,薛蓁蓁连忙伸出一根指头堵住他的嘴:“好啦,不要再说什么配不配的了,这一切都是符仪那个混蛋造成的,要怪也是怪到他头上去。”
她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顿时恍然大悟。
“等等,所以你才敢用这种方式覆仇,因为符仪没见过你现在这张脸?”
白宴茶点了点头,将那张□□铺陈到桌上。
“这张面具是娘亲给我做的,我从未在符仪面前用过。”
面具做得十分精巧,但薛蓁蓁看了却心酸得说不出话来。
被人伤成这样,一辈子都只能活在面具下,还要提心吊胆,生怕心爱之人因为这件事抛弃他。
他好像一只露出肚皮示好的猫咪,但又随时担心会被人开膛破肚。
白宴茶感受到了她低落的情绪,忍不住抚了抚她紧皱的眉头。
“没事的,都过去了。”
薛蓁蓁并未因为他这一动作而眉头舒展,反而两条柳眉都拧了起来。
白宴茶对自己坦诚相待,而自己至今却未告诉过他自己的真实来历……
她想了想,决定开诚布公地向白宴茶道出自己的秘密。
“其实,我也有事情没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