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彼此
“偷了您的东西?”
那两个侍者大惊失色,“这个奴隶竟敢偷您的东西!”
梅朵浑身都在发抖:“我……我没有……”
“你们看,还不承认呢,”舟向月上前一步,一副纨绔子弟吊儿郎当的样子,“大概是因为知道在你身上搜不出来吧——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你把我那东从窗户扔出去,我还真要被你骗过去了。”
他一擡下巴,对两个侍者道:“你们,跟我一起去见你们宫主。我可得找他要个说法。”
两个侍者顿时脸色就变了,惊慌失措地连连道歉:“请您息怒!这种小事怎么好打扰宫主大人……”
舟向月心想,看来他们果然都很怕血明王。
“哦?小事?”他勾起一个冷笑,“希望到了血明王面前,你们也是这个说法。”
两个侍者完全慌了神,“大人!大人您别去找宫主……都是这个该死的奴隶……我们这就把她扔进蝎子洞里!”
“扔进蝎子洞算什么,无聊得很,”舟向月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行,我要去找血明王。”
两个侍者简直要哭出来了:“您……您想怎样惩罚这个奴隶?怎样都好,请您息怒!”
舟向月这才摩挲了一下下巴,目光在吓得浑身颤抖的梅朵身上游移:“要是这个奴隶任我处置……”
两个侍者听出了一点松动的口风,立刻连声道:“当然任您处置!”
身上有伤疤又没什么姿色的奴隶在曼陀宫里没什么价值,每过几天都会死一个。这个奴隶得罪了贵客,那自然是把贵客伺候好了最重要,至于这个奴隶的死活,没人在意。
舟向月犹豫了一下,又想改口:“啧,可是她这么瘦巴巴的没什么肉……”
两个侍者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主又改了主意,简直是涕泗横流地求他把奴隶收下,对她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再去找宫主他们也管不了了——只要他不揪着他们一起去找宫主大人就行!
最后,舟向月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梅朵,而那两人则生怕跑得慢了他又反悔,忙不叠地逃离了这个房间,其中一人甚至慌得差点在门口摔一跤。
见他们走了,舟向月这才问梅朵:“你怎么又被抓住了?”
梅朵眼睛一红,眼泪从里面涌出来:“我想去找血明王……”
“为什么要去找他?”舟向月问道。
“我……我……”梅朵声音小了下去,抽抽噎噎地含糊了半天,才小声道,“我要杀了他。”
舟向月微微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你能杀了他吗?”
梅朵不说话了,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双大眼睛里流出来。
她长得姿色平平,唯独这双眼睛极亮,这样含着泪忽闪忽闪的时候,像是会说话。
郁归尘有点看不下去,在舟向月后面轻声道:“你别……”
舟向月蹭地往旁边一跳,让郁归尘一怔。
舟向月理都没理他,对梅朵道:“好了好了,你看我旁边这位都心疼了。”
郁归尘:“我……”
舟向月打断他的话,还是对梅朵说话:“我记得你知道血明王在哪里对吧?这样,我们可以保护你,跟你一起去找他。”
梅朵难以置信地擡起头:“真的吗?可是他很厉害的……”
舟向月啼笑皆非地摆摆手:“你以为我们要干嘛?我们是他的朋友啦。其实我也不觉得你能杀了他,但这么美丽的姑娘提出的请求,谁能忍心拒绝呢?”
郁归尘闭嘴了。
舟向月把梅朵搀起来:“至少我们能把你安全送去找他,是吧。后面的事就看你了。”
梅朵怔怔地流着泪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
她刚往前迈了一步,就疼得“嘶”了一声,眼泪又流了出来。
舟向月一看,“你还能走得了路吗?我背你吧。”
他刚要蹲下来,郁归尘却走过来:“我来背。”
可梅朵却瞪着一双惊恐含泪的眼睛看了看他,就像是脆弱的小鹿躲避天敌一样,缩到了舟向月身旁。
舟向月谴责地看了郁归尘一眼:“你太凶了,都把她吓到了。”
郁归尘的五官好看却凌厉,气场更是凛然如刀锋。冷着脸的时候,天然就是一副吓哭小孩的架势。
郁归尘:“……”
他看向梅朵:“他身上有伤,别让他背了。”
舟向月奇道:“我身上哪里有伤?”
郁归尘突然想起来有伤的是那个假的他,立刻抿紧了嘴。
梅朵就在一边看着他们之间诡异的眼神交流,怯怯道:“我也可以自己走的……”
舟向月瞥了郁归尘两眼,见他没有再要说话的意思,就对梅朵说:“这样,我先搀着你上这个楼梯吧。等上去了再说。”
在这里耽搁了半天,几人终于再次动身,走上了墙角的楼梯。
郁归尘还是走在前面,舟向月搀着梅朵走在后面。
少女的呼吸很虚弱,腿上也抑制不住地发抖,舟向月就让她半靠在自己肩头,搀着她的胳膊以免她掉下去。
郁归尘刚踏上上一层楼,就转身向舟向月伸出了手。
舟向月转过头跟梅朵说话,好像正好没看到这只手。
突然——“哗啦”!
楼梯骤然坍塌,他和梅朵瞬间从上面掉了下来。
地面厚厚的漆黑长发地毯好像突然变得又软又厚,他们掉在地上无声无息,也没有受伤。
但再一擡头,原本与楼梯相通的那个门洞消失了。
郁归尘也消失了。
舟向月盯着那个原本上楼的地方看了看,叹了口气。
梅朵很是慌张:“那个……人呢?!他人怎么没了?”
舟向月伸手把她拉起来:“他没事。走吧,我们先去找血明王。”
梅朵担忧地看着他:“可是我们不先去找找他吗?”
舟向月哼了一声:“不找了。找他干什么。这个楼梯没了,你知道还能从哪里去顶层吗?”
梅朵犹疑不定地看着他,最后没敢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从楼梯上掉下来后,梅朵扭伤了腿,原本就因为腿上走路不利索,这下更是几乎寸步难行。
于是舟向月就背上了她。
虽然这身体本身也算不上强壮,但梅朵长得瘦瘦小小,体重格外的轻,所以舟向月也能背动她。
舟向月道:“怎么走?你比较熟悉这里,我听你的。”
梅朵抱着他的脖子,低声指向房间四面墙上的几扇门之一:“那一个。”
舟向月背着她,一边走一边问道:“这些房间怎么好像会四处移动一样。”
梅朵点点头:“整个曼陀宫里的房间,都是可以随时移动的……听说这是幻术,但我发现里面有一些规律,可以避开有危险的般若绘,去真言殿。”
舟向月:“那就好,我跟你走。”
他打开了那扇门,门后的房间果然一片静悄悄,是一幅平安的寂静相般若绘。
只是他刚走进那个新的房间,原本的房间里另一侧的房门骤然发出剧烈爆炸声——轰隆!
只见房门猛然陷入火海,郁归尘的身影逆着火光出现。
舟向月毫不犹豫地一擡手,“哐”的一声砸上门。
梅朵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他,结结巴巴道:“刚才……那……那不是……”
舟向月:“不是。”
梅朵:“啊?”
舟向月:“那是个假货,不用理他。”
梅朵:“……哦。”
她的声音里听起来满是疑问,但又不敢继续追问。
舟向月:“接下来往哪里走?”
梅朵颤颤巍巍地指向了墙边那幅挂画:“……这后面也有暗道。”
有了梅朵的指引,尤其是从墙上隐匿的暗道里走之后,前进的路果然顺畅了许多,再也没有遇到过忿怒相神灵的般若绘。
终于,他们又一次爬出暗道时,发现这是一个格外明亮的巨大殿堂。
过于耀眼的光猛然涌进视野,舟向月被刺得一瞬间睁不开眼,用手遮在眼前。
梅朵好像在他身后说了句什么,但眼前模糊的光圈让落入他耳中的嗓音都变得有些恍惚,他没有听清。
后颈忽然一凉。
舟向月一声都没吭,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昏迷好像只有一瞬间。
等他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石面上,仰面看到的就是那个巨大殿堂的屋顶。
屋顶上是敞开的,灿烂的日光从一道道悬挂于房梁上的彩色丝绸布幡落下,在他眼底映出一片五彩斑斓的梦幻光海。
就在他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彩色的曼陀罗般若绘。
画的尺寸并不大,却极尽精美,一圈圈神秘花纹与斑斓色彩交织,几乎让人一眼就陷进去,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你醒了。”
少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及时将他从那种恍惚中打断。
舟向月偏过头,看到梅朵就站在他躺着的石台旁边,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舟向月茫然地眨了眨眼,“这里是……”
梅朵道:“这里就是真言殿。”
舟向月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冰凉的锁链锁在了石台四角,只有一点活动的空间。
他疑惑地看向梅朵:“……这是要做什么?”
梅朵甜甜地微笑道:“要你的身体。”
她等了片刻,想等到这个猎物像其他的猎物一样,瞳孔因恐惧而放大,惊恐地惊叫求饶。
可是并没有等到,他只是闭上眼,疲惫地叹了口气。
梅朵的笑容消失了,冷冷地看着他:“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舟向月睁开眼。
他忽然歪过头看她,狡黠地微笑起来:“姐姐,这么久你都没发现,是我回来找你了吗?”
梅朵一愣。
被锁在祭坛上的少年笑得眼睛弯弯,那双眼睛亮得如同落满温柔的星辰,恍惚之间忽然和她记忆里某双美丽的眼睛重合。
她瞳孔微缩,心脏狂跳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微不可闻的破空之声从背后传来,轻得如柳叶划破云雾。
“啪”。
一张符贴在了她后颈上,瞬间让她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
梅朵遽然睁大眼睛:“……你!”
眼前恍惚的视线聚焦,那双熟悉的眼睛消失了。
这分明是一双陌生的眼睛,虽然也如清水秋瞳般清澈美丽,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她记忆里的那双眼睛。
……她刚才怎么会出现那样的幻觉?
梅朵猛然意识到自己中计,想回头看背后袭来的到底是谁,可她根本无法转过头去。
她只能看见面前锁在祭坛上的少年放松的躺在石面上,看也没看她背后符咒飞来的方向,好似一点也不意外。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道:“所以,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血明王?还是……”
“鈎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