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
雨夜深深, 一道紫电划向惊天黑幕,撕拉出一道银白的利刃。
厉渊幽深的眸子凝着男人身侧那抹娇小的身影,少女一身墨色劲装, 却一点也不突兀,乌发高高束起, 反到衬得她英姿飒爽。
他黑眸微眯,缓缓下移, 落在二人交缠在一起的手。
厉渊扯了扯唇,“还以为三爷是位野心家, 没成想却是个痴情种啊。”
景逸握着慕兮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包袱递给慕兮, “兮儿, 在这等我。”
潮湿寒冷的雨夜,这句话却极其的温暖。
慕兮紧紧抱着包袱, 掀起眼的一瞬, 都听到了双方利刃出鞘的声音。
......
不远处房檐下的灯笼随风轻轻晃着,橘色的光辉打在黑幕中两人身上,或明或暗,争斗不休。
两道墨色身影在雨幕下交手, 雨水飞溅, 银白利刃划出一道道刺眼的光。
闪电般的交手中,二人身影交错互不相让,剑若游龙, 每一次剑尖掠过, 都带出一道弧线, 几番下来,二人间难分胜负。
慕兮蹙着眉头, 直至从清凉的雨水中传来一阵血腥味,她神色一怔。
激烈的碰撞声骤然停止,交手的两人都相距退出一段,慕兮毫不犹豫地擡步冲进雨幕。
景逸握着剑的手心,血水和雨水混合着静静流下。
慕兮跑到他身侧,雨夜下少女乌发被打湿,湿答答地垂在脸颊两侧,她问他,“你...受伤了?”
景逸额前汗水夹杂着雨水顺着那张俊逸的脸庞流下,昏暗中唇角勾起宠溺的笑意,“无事,一点小伤。”
站在不远处依然浑身湿透的厉渊啧啧称叹,“我也受伤了,琳琅姑娘怎不问问?”
说着还弯起一抹单纯无害的笑容。
慕兮偏过头,冷笑一声,“殿下,打够了么?”
厉渊轻哂,神色一凝拽住少女的一只手腕将慕兮拉至其身侧。
景逸擡手就要去阻止,慕兮手中包袱落地,另一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雨势渐小,嘀嘀嗒嗒落在三人身上,慕兮站在两男子之间,一手被厉渊拽着,一手按着手臂已是青筋凸显的景逸。
她勾着粉唇,浅浅的雨幕中少女神色自若,与厉渊幽沉的黑眸呈鲜明对比。
半晌,厉渊才开口,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不悦,“你真的唤琳琅么?”
慕兮微微一怔,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淡淡莞尔,“殿下以为呢?”
厉渊鼻腔中传来一声了然的哼笑,紧握的手腕骤然一松,慕兮被景逸拽了回去护在身后。
厉渊视线落回景逸身上,一届商贾,武功却是不俗,整个北厉,能与之一战的人少之又少,方才交手中,若不是他撤回半招,他的手恐怕是废了。
执剑的手还在隐隐颤着,一股热流顺着手臂往下流。
慕兮不知厉渊这方所为想要如何,但之前打斗中她瞧见了景逸对厉渊并未下死手,自然厉渊也是如此,若今夜真要他们二人性命,必然不会是他出手。
二人的一番打斗,似只是在试探对方。
景逸侧身挡灾慕兮身前,“殿下,今夜若不尽兴,可改日再战。”
厉渊懒懒将手中的剑扔回他身后不远处的大太监手里,大太监颤颤巍巍将剑收回剑鞘。
他擡手抚去眼前的一把雨水,敛着笑,“今日本殿也累了,明日再好好谈谈。”
说着侧头吩咐一句,“为三爷准备厢房。”
“不必......”
......
厢房内,慕兮从浴房出来已换上一身月白里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齐腰的长发上还有些湿气。
景逸浑身湿透的劲装紧紧贴着他结实的身体,勾勒出一副好身材,慕兮只看了一眼,便心虚地挪开视线,“你t快去洗洗罢。”
景逸应了一声,大步走向浴房。
慕兮脱鞋上榻,视线环顾四周,这房间内就只有一张床塌,今晚该怎么过呢。
昨夜他守了她一夜,可今日他受伤了,况且雨夜潮湿,总不好让他睡地板。
慕兮偏头凝着这四四方方的拔步床,呼出一口气,似是做了个什么艰难的决定。
景逸出来时也换上一身干爽的月白里衣,手臂处却透着模糊的血红,见少女笔挺地坐在床塌上,不知是害羞还是紧张,头埋得低低的。
直到他站定在床塌前,她才擡起那张粉红的脸蛋。
就听到她说,“你过来?”
景逸扬着唇角坐上床塌的一侧,慕兮拿过他受伤的手臂,将月白的衣袖往上捋了捋,两道鲜红的伤口映入眼帘,皮开肉绽的,她将方才备好的伤药轻轻涂抹在他伤口上。
少女双腿盘起,弓着身子仔细地为他上药,一头乌黑的长发大半落在身后,一小缕随着她的动作从肩头滑下,落下她身前,隐隐遮挡住那小巧的粉白的耳垂。
沐浴后皂角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景逸只觉喉间一阵干涩,垂落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也不自觉地慢慢握成了拳。
慕兮熟稔地为景逸包扎伤口,洁白的绑带顺着他结实有劲的小臂缠上一道又一道,临了系上个结。
秀气的眉却微微蹙了蹙,掀起一双晶莹的眼眸,问他,“我弄疼你了?”
景逸黑眸沉沉,喉间一动哑着声音回了一个字。
“没......”
慕兮蹙额,“那你手攥这么紧......”
景逸,“......”
一时间的静默,慕兮察觉到景逸那双幽沉的黑眸,就似昨夜那昏暗中的对视。
心底倏然是明白了什么,眼睫颤得慌乱,她连忙往里挪了几步,手忙脚乱地抓过被褥盖在自己身上,吞吞吐吐道,“不早了,我要歇息了。”
景逸瞧着她一连串的动作,唇角的弧度越扬越高,“睡罢,我在这就行......”
说着扬起下颌指了指身前的方寸地,还是昨晚那个位置。
慕兮一整个窝在被褥中,怯怯掀起眼,心道方才都决定让他睡榻上了,现在又犹豫是怎么回事。
若让别人知晓她让一个伤患睡地板,太有失身份,最终她还是松开紧抿的唇瓣,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轻拍了一下距离她不远处的床塌上。
“你...睡这。”
“我睡这,你不许过来。”
说着用眼神划清界限,还不忘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景逸有些诧异,她竟然愿意让他上榻,心底涌起的雀跃还是让他理智回神,他郑重地应下,“嗯,我就睡边上,绝不过来。”
得到保证的慕兮这才松了口气,拽上被褥直接躺下,背对着景逸,瓮声瓮气地撂下一句,“睡觉。”
景逸侧身凝着紧紧挨着拔步床最里的一小坨,又看了看她让给他的地,唇角勾起无奈的笑意。
纱幔轻轻落下,他侧身躺了下去,两人间的距离就似沟壑般,只叹中间是不是太荒废了。
翌日,雨后初霁,阳光暖暖地照射在庭院中,透过窗檐泄进一阵暖流。
淡黄的光晕照在少女熟睡的脸庞上,粉白细腻,纤长的眼睫低垂着,睡得很是安稳。
景逸一手撑着额头,侧着身子双目凝着一夜后自己滚过来的少女,距离他很近,他能清晰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就这样凝着她许久,唇角的弧度久久不落,似从未有过这般的惬意和满足。
意欲抚上去的手擡起顿在空中又落下,生怕打扰了她的清梦。
片刻后,不知她是做了什么梦,额前皱起,眼睫也在打着颤,鬓间细密的汗珠顺着脸庞流下,双手紧紧攥着被褥。
景逸微怔,终是擡手抚上少女肩头,却被一股子滚烫灼了手。
景逸大惊,她这是生病了?
“兮儿...兮儿,醒醒。”
“兮儿.....兮儿......”
接连地叫唤声,慕兮都未睁眼,景逸赶忙起身将慕兮扶起,少女软弱无骨地靠在他身上,他擡手一探,额前冰凉,身子却是滚烫。
恰逢此时,厉渊派来的侍女打开房门,端着一盆热水进屋,景逸喝道,“去唤大夫来。”
侍女还未应声,门外就传来了厉渊的叹息声,而后他一身墨色劲装踏入房内。
少女一脸惨白地靠在男子身上,额前蹙着,瞧着是极其难受却又醒不过来。
厉渊一扫床塌,干净整洁,似什么都未发生,他扯唇一笑,“玄三爷,美人在怀还坐其不乱,实在是难得啊。”
此时的景逸已经是担心得脸色暗沉,厉渊却还与他谈笑,他质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厉渊懒懒一瞥,“没什么,就是吃了颗毒药而已。”
“你说什么?真是卑鄙......”
厉渊挑起眉梢,从腰间拿出一精致的玉瓶,抖出一颗白色药丸,咻地一声飞去被景逸两指稳稳接住。
“解药。”
景逸凝着手中的白色药丸,冷笑一声,“我怎知这是不是解药?况且我凭什么信你,你让她中毒,又给解药?”
厉渊,“信不信由你,让她中毒不过是为了牵制你,你难道看不出来?”
景逸神色一凛,“你想要我做什么?”
“随我去斗兽场走一遭......”
斗兽场,北厉供豪门子弟取乐的一项竞技,人与兽的争斗场。
若是赢了,可获得金银财宝更或是仕途。
若是输了,自然也走不出那斗兽场,就已成为野兽的口下吃食。
“怎样?随我走一遭,还有一颗解药尽数奉上......”
听闻此,景逸才明白厉渊所为,北厉除了北厉帝,还有一人北厉帝的胞弟,对北厉朝局有着不容小觑的势力,此人阴鸷狠毒,喜好此类游戏。
前不久听闻黑影卫探来北厉皇族喜好,便就有这一条,厉渊欲意拉拢其叔父,让其助他稳坐朝局。
而那人不久前获得一对残暴凶狠的野狼。
景逸放下心中顾虑,将白色药丸塞进慕兮唇瓣,看着她纤细的喉间一动,他才缓缓掀起黑眸,“好,我随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