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做梦的结果便是次日晚起了,等霍无妄从东屋出来,院内已然没了宋锦安的影子。
他匆匆盥洗后便赶去了距离此处最近的富临村——
并非是第一次来这个村子,霍无妄轻车熟路的开始挨家挨户的上门收药,临近午时便在路边坐在牛车上吃了个胡饼。
可就在他刚把最后一口饼塞到嘴里,却听远处隐约传来凄惨喊叫声。
他登时警惕起来,匆忙循声冲去。
可惜出门时并未带上凌寒宝剑,顺手从路边捡起一根木棍。远远看到有几个男子围着一女子,一个个面相凶恶。
霍无妄厉声大喝:“住手!”
几个男子彼此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霍无妄。
其中二人直接冲了上去,随着霍无妄手中木棍的挥动,直接朝二人的小腿猛地一击。
“咻!咻!”
木棍在空中挥动发出声响。
那二人登时跪在地上,正欲起身,霍无妄手中木棍却再次落下。
吓得二人动也不敢动,另外几人却是拔腿就跑。
霍无妄本想去追,却被女子一把拉住长袍衣摆,她带着哭腔道:“公子莫追,这些人背后多的是高手,只怕公子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原本跪在地上的那二人,亦是趁着女子说话时起身跑了。
已然放走了几人,霍无妄哪里还肯将这二人放走,转身就要去追。
“公子!”女子急忙喊他,拉着他衣摆的手死死攥着,就是不肯松开,“好在我也不曾受什么伤,还是别追了,免得公子受伤。”
见霍无妄似是不打算再去追,她才松开他的衣摆。
双手撑地,意欲起身,可才堪堪站稳,突然一膝酸软——
身子一斜,眼见要摔倒,慌乱间她急忙伸手要扯住霍无妄的衣袖。
出乎意料的是霍无妄竟先一步躲开了!
“砰!”
女子应声倒地,疼得她龇牙咧嘴。
霍无妄看着自己的衣袖,又看看女子,疑惑又诧异。
他也不知为何,竟在那一刹那鬼使神差的躲开了。
倒像是身子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
眼见女子摔得狠了,霍无妄又将手中木棍递给她,“往后这些人若是再欺负你,就去报官。倘若不愿前去报官,日后遇到这些人躲着些或是带着兵器出门。”
语毕转身就要折返回牛车旁。
女子突然慌了神,急忙喊:“公子怎么称呼?”
“举手之劳,不必谢了。”霍无妄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脚下步伐愈发的快。
身后女子眉头一蹙,拄着木棍慢慢起身,又喊:“公子能否送我去衙门?”
直至此时霍无妄才止步。
好在是正巧顺路,他倒也不曾多想,便答应了此事。
但如此一来,霍无妄也就不便再别的村子收药材,只能先带着此人回去了。
路上女子又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陆。”霍无妄不冷不热道。
女子不等他问,先一步说道:“陆公子唤我嫣娘即可。”
霍无妄倒是不曾唤她,只是牵着牛往四方小院去。
最终还是嫣娘问他:“陆公子可知这福鹿县的县令老爷是清廉,还是……包庇恶人呢?”
“并非是清廉之人。”霍无妄近乎脱口而出,又顺口说:“若是只状告那几个男子,想必刘县令也不会包庇,除非那几人使了银子。”
“并非是要状告那几人,而是要状告那些个收药材的商人!”
此话一出,霍无妄登时拉紧了牛绳,错愕的看向嫣娘,“你要状告收药材的商人?”
难不成这线索和证人还自己送上门了?
“你可曾见过那些人?”霍无妄急忙问。
嫣娘眼底泛红,轻轻点头,“那些人前些日子去了鲁玉县收药材,我爹娘不愿将那些药材卖给他们,没想到他们竟对我爹娘动了手,最后甚至还——”
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缓了许久才接着说下去。
“甚至还杀了我爹娘!为人子女,又怎能不为爹娘报仇?可我只是个弱女子,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逼不得已只好去衙门里状告,没想到鲁玉县的县令却包庇那些人!我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来了福鹿县,只盼着能有人为我做主!”
霍无妄忙拉着牛车往前走,迫不及待的想早早回到四方小院,好将此事告知宋锦安,“嫣娘大可放心,此事定有人为你做主。”
只是未必会是刘县令罢了!
一路上,霍无妄不住地询问那些商贾的长相以及姓名,嫣娘将自己所知一一说来。到了四方小院后,霍无妄匆匆将嫣娘安顿好,便赶赴张叔家的旧院子。
可等他到了小院,却见有几个边疆士兵正在院内。
宋锦安站在那些人的对面,看脸色倒像是出了事。
在看见霍无妄赶来时,宋锦安即便想冲着他使眼色,可在这些边疆士兵的面前,却终究没能示意霍无妄尽快离开。
这些可都是陈安宁的人,万一这些人是冲着霍无妄来的,可就完了!
宋锦安忽地急中生智,大喊:“表弟先去帮着师兄,晚些我就来。”
可这一声却也让高义以及其身后的几人纷纷看向霍无妄。
高义只觉此人眼熟,“这位是……”
“烜州陆家次子陆长赢!”宋锦安先一步替霍无妄回答,“既然陈将军有意要请我吃酒,那就请吧。”
霍无妄本想如宋锦安所言那般先去帮着孟祯,可在听到陈安宁要请宋锦安吃酒时,他顿时止步。
一个戍边将军,竟要请一个女子吃酒?
此事任谁想都会觉得不对劲。
虽猜到宋锦安大抵是不愿让他此时公开身份,可霍无妄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管。
他阔步朝宋锦安走去,“陈将军既是要请吃酒,多我一人应当也无妨。”
高义含笑点头:“陈将军特意叮嘱,倘若宋姑娘的表弟要来,不可阻拦,可随宋姑娘一同前往。”
原以为派人前来盯着宋锦安,多数不会被发现。可才过了一日,竟被宋锦安察觉。迫不得已,高义只得亲自前来接人。
他侧过身,让出了路,“宋姑娘,陆公子,请吧。”
“等等!”
宋锦安压着心底不悦,强行将霍无妄拉去隔壁破房间。顾及外面还有陈安宁的人,即便屋内只有二人她还是刻意压低嗓音:“你不能去,今日我一人去。”
“一个戍边将军竟要请你吃酒,难道你不觉着怪异?”请女子吃酒已是少有,又何况对方是一个戍边将军呢?霍无妄笃定此事没那么简单。
院内高义一行人在原地等着,显然是不急於将人带回去。
宋锦安馀光留意着那些人的动静,小声劝他,“此事我心中自有分寸,无需你随我前往。即便有事,我亦可自保。”
但想到霍无妄刚刚进入院子时的模样,又觉奇怪。
“你突然来此,又不牵牛车,有事?”
闻言霍无妄才想起来此行目的,“今日下乡收药,遇到了一个女子。此人前来福鹿县,正是要状告收药材的商贾,更要紧的是她曾看到过那些商人,知晓些线索。”
药材一案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证人,本该是高兴的事,可宋锦安却又莫名觉得不对劲,总觉像是哪里有问题。
但眼下高义一行人还在外面等着,她也来不及想这些事。
“既是如此,你先回去将她所知道的尽数问出来,我随此人去一趟珣州戍边大营。”宋锦安说完便要出去,却被霍无妄一把拉住手腕。
宋锦安不耐烦道:“你又怎么了?”
“我随你一同前往!”这话带着股命令的感觉,不容抗拒。
可如今的宋锦安又岂会怕他,当即便说:“不成,你不能去。”
上一世就是陈安宁对霍无妄动手的,如今定然要让霍无妄离他越远越好!
“江太医的事,你若还想让我帮她,就必须让我与你一同前往!”霍无妄直接使出杀手鐧。
此话一出,宋锦安眼底闪过错愕,不可置信的对上他的眸光。
眼底失望又哭笑不得。
半晌,宋锦安蓦然嗤笑,“你威胁我?”
“是。”霍无妄俨然还不知如今犯下的错,日后终将会数倍偿还。
二人四目相对,倒像是无声地对抗。
终究是宋锦安先避开他的眸光,冷笑着点点头,“霍小将军果真是好样的,竟还出尔反尔!既然如此,我师父一事也就不劳霍小将军费心,日后我另寻他人帮忙!”
霍无妄根本没料到她竟会这般说,一时不察,手上力道也松了些。
他实在不解,为何宋锦安就是不愿让他一同前往。
他明明是为了她着想!
难道还是他错了?
趁他失神,宋锦安直接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出那间破屋。
只留下霍无妄一人还在屋内。
眼见宋锦安当真要随那些人去,霍无妄直接冲了出去,“等等!陈将军既是说了,我可一同前往,索性趁此机会前去拜访。”
就算宋锦安不准他跟着去,霍无妄却还是要跟去。
否则他实在不敢想,一个女子被请去吃酒会出何事!
“他若是去,今日我便不去了。”宋锦安放出话来,看样子就是要与霍无妄对着干。
正在屋内为病人诊脉的孟祯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即便刚刚他亦是被宋锦安赶回屋内为病人治病,可对於宋锦安和高义说的话,他却也听的一清二楚。
倘若只有宋锦安一人去,他这个做师兄的也不放心。
“师妹。”孟祯一瘸一拐的走近,“让长赢随你一同前往,免得吃醉了酒,到时候还要劳烦陈将军派人送你回来。”
他嗓音柔和,倒是让宋锦安的脸色略微缓和。
可即便如此宋锦安却还是不愿妥协:“我既是说了,今日他去我便不去了,自然不会收回这话。师兄也不必劝了,此事我自有分寸。”
她是不愿让霍无妄与陈安宁见面,免得陈安宁认出霍无妄,到时又对他出手。
可她更不愿在受到霍无妄威胁时,妥协的始终是她!
如同上一世那般,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换来的却是霍无妄的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