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术
宋锦安不愿在宋宅门前多言,缓步朝着胡同口走去。
霍无妄刻意放缓脚步跟在她身边,压低嗓音道:“徐三和刘二哥都在霍宅,你若是想去见他二人,可随我一同前去。”
不觉间走到胡同口,宋锦安正要推拒此事,但思及药材一案,她终究是放心不下,轻轻点头:“既是来了,还是去见见吧。”
出了胡同就是人来人往的闹市,街上凡是达官显贵家的女子多是带着帷帽。
宋锦安一身锦衣,走在路上倒是引来不少人的眸光。
就连不远处走在小道上的宋源,也忍不住多看两眼。但见那女子莫名的眼熟,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看清后低声惊呼:“安儿?”
背着药箱走在他身边的江以绥没听清,“宋大人说什么?”
闻言宋源急忙收回眸光,冲着江以绥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说你与杭儿的亲事,需得尽早选个日子才成。”
“此事,”江以绥眸光敛起,低着头道:“不急。”
“怎能不急呢?这圣旨都下了,况且江太医与杭儿这年岁按说早该成亲了。拖至今日,实在是晚了。眼下既是陛下赐婚,自是也该将你二人这事早日办了。”
宋源说话时眸光还不住的看向远处那抹身影,直到看见宋锦安与霍无妄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才皱着眉收回目光。
“此事宋家大姑娘可曾写信告知给宋家二姑娘?”江以绥突然问。
宋源泛乌的唇动了动,胡子也跟着颤了几下,干笑着点点头:“这等事,自是要说。安儿想必过些时日就要入京,不过老夫这个二女儿,倒是远不如杭儿乖巧懂事。到时只怕是要惹出许多事来,老夫倒是盼着她莫要入京才好。”
江以绥脸色一沈,眸光也跟着一冷。
但她是宋锦安师父一事京城上下没几个人知道,如今即便听到宋源说宋锦安的不是,她也只得先听着。
跟着宋源去到宋宅,江以绥被带去宋楷的屋子。
她已然不是第一次来宋宅给宋楷诊脉,自是也清楚此人身子骨弱,自幼便是如此。夏日里倒是好些,可到冬日受风寒就成常事了。
潘姨娘看着江以绥写出药方,长长的叹口气,“楷哥儿这身子骨怎么就是医不好呢?江太医可有法子将他医好?若是能医好,宋宅愿付百两白银。”
当年她就是靠着生下宋楷才稳住了在宋宅的地位。
但谁也没想到宋楷的身子会这么弱,倘若再这么病下去,只怕连子嗣也难留下一个。
见江以绥摇头,潘姨娘一时急了,竟脱口而言:“倘若当真医不好,也写副药方,让楷哥儿可行男女之事,也好留个子嗣啊。”
倒也不是第一次见潘姨娘,江以绥自是明白此人的性子。
只是她和宋源都没料到潘姨娘会说出男女之事。
“啧。”宋源睨了她一眼,“又胡言乱语!出去!”
潘姨娘捏着手中药方,不舍的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宋楷,转而冲着江以绥屈膝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江以绥亦是对她一揖,等人出去才收回手。
耳边又传来宋源的话:“江太医,难道我儿这病当真就医不好了?”
“宋大人,令郎这病,得养。”
江以绥回头看向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宋楷,“令郎这身子不可吃寒凉之物,夏日不可用冰。冬日里需得仔细留意,切莫受了风寒。至少需得养三年,才能见好。”
一听寒凉之物,宋源便偏头往院内的潘姨娘看去,幽怨道:“张太医也曾说过这话,要楷哥儿不可吃寒凉之物,夏日里也不可用冰。但偏偏她纵着楷哥儿,偷偷拿给楷哥儿吃那些寒凉之物,这才致使楷哥儿的身子骨至今没好。”
语毕转过头看向江以绥,脸上怨气敛起,又笑了笑。
“罢了罢了,此事日后老夫盯着些就是。不过江太医既是来了,可要见杭儿一面?”
纵然成亲之前男女不可见面,但宋源对这个“女婿”甚是满意,倒是也不在乎此事。
江以绥僵硬扯出笑来,“不必了,免得有损宋姑娘声誉。”
说完冲着宋源一揖,低着头道:“太医院还有事要忙,实在不便久留,先行告辞。”
宋源道:“既是如此,本官也就不留江太医了。”
二人一同走出东厢房,潘姨娘正吩咐下人去抓药,倒不曾留意二人。
“这药方万不可丢了,仔细些,给带回来。”潘姨娘眼眸一转,眉头也跟着皱起,“还有,再带些朱砂回来,倘若碰上卖葫芦的,也买几个拿回来。”
听这话刚走到垂花门下的宋源,倏地回头看向她。
但他还没开口,就听潘姨娘道:“我儿这回病的蹊跷,说不准就是那死丫头克的。买些朱砂回来辟邪,兴许能保我儿平安。”
“咳——”宋源故意咳了声。
潘姨娘循声看去,见宋源和江以绥就在垂花门下,她忙冲着二人行礼,“江太医这就走了?要不我将大姑娘喊出来,让你二人见一面?”
“不必了。”江以绥并非是头一次来宋家,也清楚宋杭虽不是潘姨娘亲生,但二人倒也相处融洽。
这般一来,潘姨娘所言的“死丫头”或许就是宋锦安。
“敢问夫人所言的丫头是……”江以绥话问了一半。
潘姨娘忙道:“是宋家二姑娘,今日刚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手中锦帕擦了擦眼角,似要将这些年的苦水往外倒一倒。
“也不瞒江太医,二姑娘与我儿乃是同日所生,这二人碰见,我儿多是磕着碰着,再不就是病了。我知她克我儿,这才不得不买些朱砂和葫芦避避邪。”
可她只顾着诉苦,倒是不曾留意江以绥在听到宋锦安回来这一事时,眸底尽是惊喜。
“宋二姑娘呢?”江以绥问。
潘姨娘一怔,眸光往宋源身上扫了一眼。
见宋源微微摇头,潘姨娘顿时心领神会,“二丶二姑娘啊?她定是在后院,实在不便露面。”
一句话说的江以绥也只好打消了此刻就见宋锦安的念头。
但只要宋锦安来了,他们迟早会见面!
至少宋锦安会想法子前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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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宋宅出来,宋锦安和霍无妄就往霍宅走去,路上又买了些吃的。
京城的美食多的是,远比边疆的好吃多了。宋锦安见什么都稀奇,楞是在闹市转了半个时辰。等到霍宅时,她已然吃饱了。
才刚进入院子就看到徐尘散和刘慎正在射箭。
见霍无妄和宋锦安前来,刘慎顿时松了刚拉紧的弓弦,“霍二骑射最准,来射一箭!”
院子不大,靶子放的也不够远,但却刻意的将靶子改小了。如此一来,难度倒是也不小。
徐尘散抱怨:“霍大哥这靶子改的,实在是不妥,哪有这么小的。不过拳头大小,只怕也就只有霍大哥和霍二能射中。”
刘慎回头看他一眼,不服输道:“我也能射中。”
语毕直接拉开弓弦瞄准朝着靶子射去。
“咻!”
随着一支利箭射出,几人的目光看去时,箭支已然刺入靶子。
尽管是射中了靶子的边缘,但仍旧是射中了。
徐尘散:“……”
合着就他射不中!
霍无妄从刘慎手中接过那把弓箭,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然将箭支射了出去。
毫无意外,正中靶心!
“当年霍二骑射可是被徐将军夸过的,射中这靶子於他而言,简直是易如反掌。”说这话时刘慎刻意盯着徐尘散。
他正要从霍无妄手中接下弓箭,再让徐尘散射一箭时,却不料一道熟悉嗓音响起:“我试试。”
宋锦安从霍无妄手中接过弓箭,顺手从箭篓中抽出一支箭。
刘慎和霍无忧对视一眼,二人都不曾料到宋锦安竟要射箭。
徐尘散站在刘慎身后,小声问:“锦安妹妹莫不是真能射中吧?”
他倒是还不曾见过宋锦安射箭,只知宋锦安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实在不可小瞧。
随着弓弦被寸寸拉紧,宋锦安看着那个拳头大的靶心,只觉眼前像是出现了那张熟悉面容——太子。
她近乎将弓箭拉到极致,方才松手。
“咻——”
利箭破空,气势如龙,直冲靶心。
不偏不倚,正好射中靶心!
周围却一片寂静。
霍无妄粲然一笑,“安儿的箭术可比我强多了!”
宋锦安明白这话只是在哄她,但只要能射中,她也就满足了。
“勉勉强强。”语毕将弓箭递到刘慎面前,宋锦安偏头看向另外三个一脸错愕的人,“怎么了?”
徐尘散偏头看她,又看了看靶子上的那支箭,“锦安妹妹这箭术……比我可强多了。”
但这么一来可就只有他没有射中靶子了!
“三妹的箭术,是跟何人学的?”霍无忧问。
当初宋锦安在霍家时,霍无忧也曾教过她骑马射箭,但那时宋锦安却连弓弦都拉不开,更别提射箭了。
她更是不愿学骑马射箭,只是寻个缘由与霍无忧待在一起罢了。
如今她箭术突然变得这么好,霍无忧实在好奇。
宋锦安倒是也没打算瞒着,当即便说:“与红侠山上的大当家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