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
宋锦安与慈娘皆被押入死牢,二人甚至被分开关押。
好在是相邻的两个牢房。
可纵是如此,二人却也不曾说过一句话,只馀抽泣声。
至少钱旻一事,是她二人万万不曾想到的。
宋锦安红着眼圈,蜷缩着坐在床板上,擡眼望向死牢走廊上的油灯。
这次入狱,没了霍无妄提前打点狱卒,她的日子自是不好过。死牢阴冷透骨,四周难闻的味道熏得刺眼,无人开口之际,隐隐能听见老鼠吱吱叫的声音。
她双目失神的盯着那油灯,“也不知砍头,疼不疼……”
正抽泣的慈娘闻声看她,轻轻摇头,“此事,我也不知。”
话音刚落狱卒就扯着嗓子喊:“闭嘴!不准说话!”
被押入死牢的,多数是难再出去,狱卒自是不会给个好脸色。
慈娘与宋锦安也识趣的不再开口,静静的缩在床板上,全无困意。只是思及太子和赵永盛一事,却又如释重负。
筹谋五年,总算是解决了这事。
纵然死了,也无憾了!
然而死牢外面,却一夜之间乱了套——
霍无妄拼死折返回京城,才刚入京就听闻虞芷姑娘动手杀了太子。当朝宰相亦是死於东宫,不知是何人动手。
更诡异的是京城中,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死了不少人。
其中有五皇子身边的李谦丶礼部尚书的妾室丶箫远侯府的管家丶春卿楼的洛杏姑娘……
徐尘散也随他一同赶回,不由得惊叹:“这京城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会出这些事?还有那虞芷姑娘杀了太子一事,这怎么可能呢?此人乃是红伊楼的舞姬,哪儿来的胆子对太子出手?”
“应当是安儿!”霍无妄扽紧缰绳,黑着张脸调转马头往霍宅去。
徐尘散一脸懵,“锦安妹妹?”
可霍无妄已然骑马先行一步,并未应话。徐尘散莫名心慌,顾不得再多想,急忙骑马追上。
等二人到霍宅时,不多时霍无忧便下朝回来,进入宅院时脸色阴沈。
在看到院内的霍无妄和徐尘散时,他更是错愕,“你二人怎的又回来了?”
霍无妄急忙走去,“安儿如何了?”
“三妹?”
霍无忧显然还不知出了何事,“三妹怎么了?”
“太子一事,乃是安儿动的手。大哥难道不知此事是安儿所为?”霍无妄更是不解。
难道是他猜错了?
真若是如此,倒是天大的喜事了!霍无妄心下暗道。
霍无忧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这怎么可能?此事分明是红伊楼的虞芷姑娘所为,怎会是三妹?”
“大哥可曾入狱去见过那位虞芷姑娘?”霍无妄问。
说起这事,霍无忧不禁叹气,“太子一事,陛下下旨任何人不得插手,更是不准前去见那位虞芷姑娘。如今此人被关押在死牢,就连刑部也不得前去,更不得审理此案。”
太子一事本该彻查到底,如若当真是此人杀了太子,定然是个死罪。
可偏偏皇上不准任何人调查,更是不准任何人进入死牢。
皇室中人,除了皇上以外,其他一概不得进入!
实在是怪。
但思及另一件事,霍无忧又道:“宰相大人也在东宫遇害,听闻是其侍卫钱旻动手取他性命。如今从东宫中传出各种说辞,还有人言说,是钱旻动手杀了太子。”
霍无妄仅存的一丝希冀,在此刻彻底破碎。
他苦笑道:“安儿与钱旻,是一夥的。”
霍无忧彻底傻眼,徐尘散更是双颊轻颤。
“不可能!”霍无忧狐疑的打量着面前二人,“三妹分明与你二人一同离开了,她怎会再次入京?况且昨夜倘若当真是她动的手,你二人为何到此时才入京?”
说起此事徐尘散就低下了头,蚊子似的道:“这事,怪我。”
但凡当初他不曾劝说霍无妄用饭,或许他二人也不会都昏迷过去。以至於醒来时,宋锦安就没了踪影,只剩下他二人被陆长赢这小子绑在椅子上。
见他二人要耍花招,陆长赢就强行给他们喂了药。
直到昨夜,陆长赢才将绳子给他们解开,放他们离开。
可即便他们连夜奔赴京城,却还是迟了一步……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霍无忧听后更是脸色煞白,心乱如麻。
“倘若当真是三妹,此事丶此事,”他结结巴巴楞是说不出话,嗓音也跟着发颤,“此事务必要想法子救她!”
语毕他倏地擡眼,先是看向徐尘散。
“红伊楼虽被查封,但那些姑娘皆被关押在大牢中,你前去打探一番,问问那虞芷姑娘究竟是何人。或许……或许动手之人就是虞芷姑娘,而非是三妹呢。”
至少要先确认动手之人究竟是不是宋锦安。
徐尘散点头,“是!”
随即他便直接离开了霍宅,临走还不忘带上徐将军的腰牌。
等他离开,霍无忧又看向霍无妄,“我到底是在京城多年,倒是能去死牢试试,兴许能进去。你随我一同前去,倘若进不去,你我兄弟二人再一同入宫面圣。”
“好。”
二人不敢耽搁片刻,匆匆赶赴位於南城的死牢。
然而等到了地方,却发现死牢门前早已来了数百人。除了黎民百姓,还有从宫中调来的侍卫,就连刑部侍郎前去审理他人,也不予放行。
霍无忧见此情形自是明白,二人绝无可能进去。
两兄弟在人群外站了片刻,直到霍无妄在人群中发现一熟悉身影,才急匆匆的赶去。
“林大人!”他高声喊。
林辞循声看去,见是霍无妄和霍无忧两兄弟,拱手道:“霍大人,佑北将军。”
“林大人也进不去?”霍无妄问。
林辞皱眉,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此处狱卒於一个时辰前收到圣旨,任何人不得进入死牢。即便是审理他人的案子,也不可进入。胆敢擅闯者,杀无赦,皇室中人也无例外。”
闻言霍无妄和霍无忧对视一眼。
看来是真进不去了!
“今日前来乃是孙将军一案需得提审,但有此圣旨,刑部也无可奈何。看来也只能是改日再来了。”见面前两兄弟神色不对,林辞问:“二位前来,有事?”
霍无忧这才说:“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为了见那位对太子动手之人。”
“见虞芷姑娘?”林辞脱口而出,转头又看向守在死牢大门前的狱卒,“今日只怕是见不到了。”
“未必会是虞芷姑娘。”霍无妄道。
直至此时霍无妄才将虞芷姑娘极有可能就是宋锦安一事,与林辞言明。
林辞越听越觉得难以置信,直到霍无妄说完,他才忍不住问:“佑北将军是说,被关进去的虞芷姑娘是宋二姑娘?”
他蓦然笑了笑,摇摇头。
“这绝无可能。宋二姑娘与太子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他出手?”
为何?
大抵是为了霍家。
为了能让霍家免於被新帝设计陷害污蔑通敌叛国,以至於最后满门抄斩!
霍无妄心中明白,可重生一事他实在不便於多说,只能摇头道:“我只知安儿绝不会无缘无故动手,定然是知道了些事。”
四周的百姓都在小声议论此事,三人虽听不真切,但也隐隐能听见有人说太子是罪有应得。
他擡眼看向死牢大门,铜墙铁壁,任谁也难闯进去。
思及前些时日从皇上手中讨来的免死金牌,霍无妄双眸沈了沈,“或许,免死金牌可救安儿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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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在死牢门前久留,两兄弟又匆匆赶赴皇宫。
到的时候已过午时,得知是两兄弟前来,周公公前来劝道:“陛下正在午睡,二位不如改日再来。”
“今日我二人前来是为太子一事,倒也不急於这一时,等几个时辰也无妨。”霍无忧话说的无波无澜,可却莫名的带着股强硬。
周公公又看了看面色阴鸷的霍无妄,轻声叹气。
转身欲走,却不曾跨出一步。
他回头看向二人,低声道:“二位入宫面圣,实非明智之举。纵然见了陛下又能如何?况且倘若今夜南境大将军率军前来,二位应当明白,到时京城会是何局面。”
南境大将军可是太子的亲舅舅!
如今太子出事,南境大将军又岂会罢休?
一句话说的两兄弟豁然明白过来,忙拱手言道:“多谢公公指点。”
待直起身后,二人正欲离开,周公公却又冲着两兄弟招招手,示意二人凑近。
等两人凑近后,他小声嘀咕了几句。
霍无妄与霍无忧听的一惊,目露惊慌。
周公公自是看得明白,“二位若想救下狱中那位,唯有如此。到时虞芷姑娘死於狱中,宋二姑娘……活着离开。”
唯有金蝉脱壳的法子,才能救下宋锦安。
就在霍无忧还未曾应话之际,霍无妄当即便直言道:“多谢公公。日后救出安儿,我等定然登门致谢。”
周公公含笑不语,轻轻摆手,示意二人速速离开。
霍无忧与霍无妄又步履匆匆的离开,眼见那二人的背影愈来愈远,周公公也折返回养心殿。
皇上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听到动静,掀了下眼皮,“如何?”
周公公忙走近,弯下腰道:“照陛下吩咐,一五一十的教了那二人。霍大人兴许还会有所顾忌,但那霍二公子定然会放手一搏。”
手中奏折放下,皇上缓缓拿起毛笔,正欲批阅,却又停手。
他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朕拢共就这么几个皇子,一次折进去两个……唉,他日见了列祖列宗,又是一桩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