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命
从皇宫出来,霍无忧刻意回头多看一眼,见无人跟着才低声问:“此事非同小可,又牵扯到皇子,你当真要如此行事?”
“大哥以为周公公所言真是他的主意?”霍无妄不答反问。
只此一言,霍无忧便明白过来,“难道是……”
后面的话,他谨慎的不再说下去。
反倒是霍无妄接着说下去:“周公公命我二人在京城中散播‘是五皇子指使虞芷姑娘前去动手’一事,自然是陛下吩咐。否则周公公哪里有胆量让我二人做这等事?”
况且牵扯到皇子,倘若并无皇上吩咐,只怕周公公也不敢说出这话。
“五皇子定然触了逆鳞,才惹得陛下如此行事。但此事只要能拉出一个顶罪的,南境大将军即便强行入京,也只会对五皇子出手。”霍无妄又道。
太子离世,南境大将军想要为其报仇,到时只会对五皇子出手。
至少不会牵连他人!
但终究还是要以防万一南境大将军起兵造反……
二人回到霍宅后,不多时徐尘散也匆匆赶回。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直奔正堂。
见霍无妄和霍无忧都在,他急忙道:“如今被关在死牢里的虞芷姑娘并非是真正的虞芷姑娘,真正的虞芷姑娘前几日就不见了踪影!”
见丫鬟端来茶水,他也不管究竟是要给谁的,当即端下一杯水大口喝下。
润了润喉,徐尘散又道:“不过如此一来,死牢中的虞芷姑娘,也未必就是锦安妹妹。”
他回头看向那二人,见两人面色沈重,又忙宽慰:“既然未必是锦安妹妹,你二人也不必如此担忧。”
等丫鬟将茶水放下又退出去,霍无妄才道:“周公公已然说了,如今死牢之中关押的正是安儿。”
徐尘散双颊一僵,呆住了。
见霍无忧点头,他登时放下杯子,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愈发想不明白,“锦安妹妹她丶她到底是为何做下这等掉脑袋的事啊!况且太子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动手?”
“眼下要紧的是如何救出安儿!”霍无妄道。
当然,还要想法子防住南境大将军!
他缓缓站起身,看向徐尘散,“徐三,你即刻回襄州,将京城一事告知徐将军。务必请他将襄州可调动的兵力带来,守在京郊。”
徐尘散一脸疑惑的盯着他,想了片刻直接伸出一手,掌心朝上。
“兵符呢?”
霍无妄摇头,“并无兵符,也无圣旨。”
闻言徐尘散不由得笑出声来,“没有兵符,也没有圣旨,日后若是陛下怪罪下来,到时候可是掉脑袋……”
“日后倘若陛下怪罪下来,一切罪责我一力承担。”
正堂内彻底静了下来。
霍无忧沈声道:“此举不妥。倒不如给父亲写封书信,请他带兵前来。”
戍边将军私自带兵入京,即便只是守在京郊,也是死罪一条。
但偏偏眼下京城暗流涌动,倘若不及早做防备,南境大将军若是真动起手来,到时候再调兵前来已然晚了。
“你二人今日是怎么了?”
徐尘散还没明白过来,“如今当以救下锦安妹妹为重,怎么倒是要带兵入京了?好端端的带兵前来,若是陛下知晓,那可是死罪啊!”
可这话刚说出口,却不由得想起一件要紧事——
“难道是南境大将军要带兵前来?”
借着太子一事,南境大将军倒是能强行入京。
但到时究竟是要为太子报仇,还是要篡位,可就不得而知了。
思及这点,徐尘散顿时脸色煞白,“如此说来,倒是真要冒险行事了。”
无论是徐家还是霍家,总归是要深入险境才成!
徐尘散噌的一下站起身:“霍大将军乃是北境三州统帅的大将军,此事终究是徐家带兵前来为好,我这就回去。你二人在京城务必要救下锦安妹妹,否则霍夫人绝饶不了咱们三人。”
说着就起身往外跑。
霍无忧跟着追出去:“徐三莫要听他的,此事我命人前去告知霍家。霍家自会想法子派兵前来。”
“不成。”
徐尘散解开拴在马厩中的马匹,回头看向二人,“霍大将军还要镇守北境,他不能有事。”
大不了,他亲自从襄州带来兵马,就守在京郊!
到时就算皇上要秋后算账,也只会拿他一人开刀。
可他还未曾上马,却突然听门口传来急促的铜铃声,接着就见一人站在霍宅门前——
居然是刘慎!
“刘二哥?”霍无妄险些以为他看错了,“出了何事?”
一个月前刘慎从京城离开,本就是回北境镇守边疆,如今临近年关,他却又突然入京,定然是出了大事。
霍家兄弟忙朝门口走去,徐尘散亦是牵着马去了。
刘慎满身沧桑,倒像是这一路骑马而来片刻也不曾歇息,“朔北新帝登基,三日前派人前去大雩朝,只怕两国是要联手。”
一句话说的三人顿时心中一紧。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丶这可怎么办?”徐尘散没了主意,“倘若朔北与大雩朝联手来犯,到时候南境大将军又意图谋反的话,大祁岂不是内忧外患?”
“意图谋反?”刘慎难以置信的盯着面前三人,“南境大将军?”
霍无忧将这两日京城发生的事与他娓娓道来。
刘慎本就疲累不堪,听后更是倚靠在大门上,仿佛是没了力气。
“竟然是宋二姑娘动的手,这小姑娘当真是不要命了!”说这话时刘慎嗓音止不住的发颤。
可如此一来,自然不能请隶属於北境的襄州派兵入京了。
否则襄州若是失守,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霍无妄蓦然想起一人,顿时笑了出来,“倘若翊王留在京城,这京城局面纵然是反了天,也不至於被乱臣贼子篡位!”
如今局势,西境与北境的兵力自然是动不得。
南境倘若当真要在此时动手,也唯有调动东境兵力,但更要紧的是京城之中需得有个坐镇的。
“可翊王被贬为庶民,陛下绝不会准许他入京。”徐尘散急切道。
“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定会答应此事。”霍无妄擡眼看向空中。
已有好些时日不曾下雪,此刻又开始下了。只是天空也如同被染了层墨,阴沈无光。
像极了上一世他离世时的那日。
只是两境同时抵御外敌一事,终究还是没能避开,甚至比上一世来的更早。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入宫,面圣。”
-
一个时辰后,养心殿内。
霍无忧与霍无妄丶刘慎一同跪在皇上面前,将朔北新帝登基一事娓娓道来。就连朔北派人前去大雩朝,他也一并说的清清楚楚。
待一切事宜言明后,霍无妄方才将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的说来。
可皇上听到翊王二字时,登时眉头紧锁。
但终究未曾出声打断霍无妄的话。
直到霍无妄说完,皇上才幽幽飘出一句:“佑北将军难道不知这世上早已经没有翊王了吗?”
霍无妄拱手道:“是臣失言。还请陛下派人前去将东境庶民赵辅周带入京城,此人乃是用兵遣将的奇才,倘若由他带兵镇守京城,南境大将军断然不敢轻举妄动。”
养心殿内静了下来。
皇上久久不曾开口,双眸无力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三人。
见此一幕周公公弯下腰,压低嗓音道:“陛下,南境殷大将军只怕这两日就要到京城了。”
闻言皇上偏头看他,眉眼间透着股不悦。
周公公忙敛起眸光,跟着一并跪下。
他显然也是要逼着皇上做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才迫於无奈妥协:“御史中丞霍无忧,带人前去东境传朕旨意。翊王既已改过,往事不究。从今以后,仍是翊王爷,命其入京建府。”
“臣领命!”霍无忧应下。
皇上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周公公,“周慈言,去取兵符来。”
周公公忙应了声,起身便去拿兵符。
待兵符拿来,皇上终究还是迟疑片刻才给了霍无忧,“命翊王前去东境,调动兵马入京。”
霍无忧双手举起接下,“臣领命!”
京城一事如此倒也算安排妥当,可这么一来也就剩下北境的事了。
皇上双眸一垂,看向霍无妄和刘慎,“佑北将军与刘将军既是北境良将,如今北境局势危机,二位还是速速回北境吧。”
“是!”霍无妄与刘慎一同应下。
皇上轻轻摆手,有气无力道:“都退下吧。”
跪在地上的三人同时应话,“微臣告退。”
只是起身时,霍无妄才刚退了两步就又拱手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
“说。”皇上闭上双眼,单手扶额。
“微臣想用免死金牌,救下狱中的宋二姑娘。”他弯下腰,语气也跟着放缓。
皇上缓缓睁眼,沈思片刻后馀光看向霍无妄,如刀一般挤出二字:“不准。”
霍无妄脊背一僵。
“此事朕心中有数,都退下吧。”皇上道。
言尽於此三人也只得先行退下。
只是谁也没料到皇上竟然不准霍无妄用免死金牌去救宋锦安。
从养心殿到宫门口,三人出乎意料的安静。
一句话都不曾说。
不料将要出宫时,周公公却突然追来,“佑北将军且慢!”
闻声三人一同停了下来。
等周公公跑近,霍无妄满是希冀的询问:“陛下可是改变主意了?”
定然是准他用免死金牌救下宋锦安了!定是如此!
周公公摇头,“陛下是准许佑北将军临走前,去死牢中见宋二姑娘一面。”
语毕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佩。
“这玉佩佑北将军且先收着,从死牢中出来,只需将这玉佩交给狱卒即可,到时宫中自会派人前去收回。”周公公道。
霍无妄盯着掌心中的玉佩不禁皱起眉。
这绝非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周公公却又突然凑近道:“佑北将军聪慧过人,此次怎的如此糊涂?倘若陛下准了佑北将军用免死金牌救下宋二姑娘,此事岂不是要公之於众?到时就连史书上也要写下一笔。”
霍无妄自知此举不妥。
可他也没别的法子,唯有免死金牌或许能救宋锦安。
但若是用了免死金牌,定然会被史官记下来,到时在史书上留下一句“佑北将军以免死金牌救下舞姬刺客”,后人看见只怕会成了天大的笑话。
“周公公所言我自是清楚,只是……”霍无妄握了握手中玉佩,擡眼看他,“安儿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