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凡跟着涛哥,向西街尾走五百步,拐了三道巷子,来到了一处偏僻大院。院门外,呛鼻怪味已扑面而来,更有刺耳嘈杂的犬吠声。推开大门,那些狗瞬间全疯狂了,张开獠牙剧烈的吼叫,激动地笼子也跟着摇晃起来。若旁人见这凶恶场面,怕直接吓得掉头逃走。落凡仍是面色安静,心跳如常,见惯厮杀,这点狗叫的阵仗,不足以惊扰他。涛哥见落凡如此淡定,略微惊讶,很少有人来到这院子,不被这气味和狗叫声吓到。
走进院中,落凡环视一眼。院墙乱堆着几排大木笼子,关了足有七八十只大狗。也分不清种类。只知道,大的、小的、黑的、白的、花的,各样都有。环境脏乱,味道更是腥臭。不能细看、细闻,不然怕午饭也吃不下去了。院中还有三名穿着灰棉袍、戴着羊皮帽的壮汉。他们一手拿着木棒,一手提着装满不知名肉块的木桶,不断地给狗喂食。听到门前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来的是涛哥,打个了招呼,继续干活。
涛哥领着落凡,走到一个木笼前,指着里面几只黑毛黄底,身形壮实的猎狗,笑道:“来,兄弟。我的狗可都是精心培养的好种。每条狗每天光生肉就要吃下五斤,这样养大的狗才凶,让咬谁咬谁。莫说兔子野鸡,便是人也能咬死。这几只就是你要的猎狗了,鼻子贼灵,隔着十几里远都能闻到野物的气味。你慢慢挑,挑好了带走。全当哥送你的见面礼。”
“多谢涛哥,那小弟承情了。”
道了声谢,落凡便站在铁笼前仔细观察起来。而趁他挑狗的时机,涛哥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看向正干活的那三个大汉,脸色阴沉地勾了勾手指头。三人互相传看了眼色,心知涛哥有吩咐,便默不作声地瞥了头看去。见他眼露阴狠,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圈,做出左手锤击右掌的模样。三人一看便明了,各自回应着点了点头。
落凡虽然没有回头,但也能将涛哥几人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井下那种漆黑密闭的环境,他闭着眼,只凭风声便能探查清楚,何况现在。而涛哥刚做的手势,是匪路的暗号,意思自己是只大肥羊,他们要抢钱。而这一套也是匪路惯用的伎俩。把人打昏,钱财抢光,再把人扔到大街上。等人醒了,没有证据,报官也无用。便是想寻仇,也要掂量是否能对付得了对方背后的势力。如此寻常百姓遇到了,只能自认倒霉。看涛哥和他手下这般熟练的打暗号,此类坏事想来也没少干。心说,真是瞎了他的狗眼,阎王爷头上找死!仍装作一副无知,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笼子里的猎狗。
三个大汉领了意,便小心地放下木桶,将手中的棍子背在身后,蹑手蹑脚地围了来。眼见落凡没有防备,离得最近的大汉,脸上已经露出阴狠、得意的表情。见他双手高高的举起了木棍,毫不留情,重重的打向他的后脑!
木棍落下一瞬,落凡倏然侧了身子躲过。“呼”地一声,棍棒不意外地挥空。那大汉当即“哎呀”一声,向前打个趔趄。然而不等他站稳,听“刺啦”一声,一条右臂已飞向半空,鲜血喷溅一丈多高。落凡刀快,那大汉并未感觉疼痛,甚至不知自己的手臂已经没了。只是觉得一瞬间手臂发凉,而等他站稳脚,看见血喷如注的断臂时,这才反应过来。“啊!”地一声嚎叫,抱着伤口摔倒地上。双腿拼命地踢土,来回地翻滚,疼得像条蛇一样蜷曲着身子来回游动。
突来的惊变,吓得另外两名大汉不知所措。血腥味更激发笼中凶兽的狂性,它们全部站起来,疯狂地“汪、汪、汪、汪!”叫个不停。一时间,场面大乱。涛哥也惊一愣,咬着牙怒骂道:“他奶奶的,竟还是个狠点子。你们两个废物看什么看,还不打死这小子替兄弟报仇。打死他,老子替你们担着!”
听到叫骂声,两个大汉顿醒了神。当即红了眼,不顾一切地举着棍子冲向落凡。
但自古江湖流传一言:仙人不与天斗,武人不与仙人斗,百姓不与武人斗。这三句话讲的是:天道掌气运造化。仙人虽能调阴阳、魂离身、渡飞仙,寿长不尽,青春不老。但是难免轮回,逃不了因果。看似极乐无边,其实也只是苍天一子。而武者炼精藏气,驱阳动阴,能修出劈石分金、踏水飞天的本事。看似神功威风,人间狂雄。终也比不了仙人那搬山蹈海、掌机控玄、长寿极乐的妙处。而普通人,力最强不过五百斤,跳最高不过半丈。又比不得修为高深的武者能单臂千斤、飞身如鸿。
知了这三句话。江湖行走,若遇到不是一个境界,或是看不透修为的人物,便要懂得趋利避害,溜之大吉。但这涛哥显然是个糊涂虫。他的手下只是些笨力气,哪里比得了落凡这般修行内功的高手。
见落凡鬼影般闪到一人身后。手中刀落,银光一晃,又一条手臂飞离身躯。顿时,场中又多一大汉蜷曲作蛇。最后正冲来的大汉,猛地站住脚,哆嗦着大叫一声“鬼呀”,扔下棍子便逃。不等他跑出一步,落凡如鬼魅跟上,噗嗤一声,一只手臂再次高高斩飞。
眨眼,场中多了独臂三兄弟,多了三条三足蛇。涛哥吓傻了,他从未见过这样凶狠的捕快。其他捕快面对江湖人时,至少先调查清楚人家的背景才敢动手。而这家伙竟毫无顾忌,完全随心所欲得在伤人。他根本不像是捕快,反而更像是冷血的杀手!
涛哥也练过几天功夫,还常跟别人吹嘘自己的本事。但面对眼前这个煞神,他也仅仅剩下逃跑的力气。“娘呀”一声,掉头便跑。然而,未等他跑到院门口,耳后忽传来破空声响。听那恶声袭来,涛哥面一白,心叫不妙。来不及躲闪,“啊”一声惨叫,一柄断刀已贯穿他的大腿!
钢刀穿透大腿,仍露出半尺刀锋。涛哥扑倒在地,疼得哀嚎大叫,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下。眼见落凡冲自己走来,恐惧地向外爬。一面大喊着:“你别过来。我喊人了啊!来人啊,杀人啦!来人啊,救命呀!杀人啦……”
喊了半天,街上也没人跑来。一来,天太早,寻常百姓还没有上街。二来,这小院狗叫声太厉害,周围邻居早吓得全都搬走了。三来,便真有一二个听到动静的,也压根不敢理会这混混的浑事。
毫不在意涛哥的呼喊,落凡走上前一脚踩住他大腿上的伤口。用力一碾,血如泉眼冒出。疼得涛哥牙花不停打颤,浑身汗水湿透。心呼倒霉,夜路走多,今日真遇了鬼了。趴在地上,只敢大哭求饶。什么嚣张的背景,江湖的自尊,全想不起来了。任由懦弱的本能发挥能力,眼泪瞬间糊了满面!
大声哭求道:“饶命!少侠,饶命!我只是一时贪心,想抢你的钱,没想过害你性命。你放我一条命吧,我再不敢了。我和你们总捕司是一家人呐!我还救过神捕赵雪的命呢。他们跟我关系很好,全都喊我哥呢。你别杀我,你杀我他们会跟你拼命的。以后,你就是我哥,不,你是我大爷。爷,你就放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家里还有三岁的孩子呢,他可不能没爹呀……”
落凡脚踩着涛哥的伤口,冷笑:“哎呦!涛哥,怎么这么客气了。兄弟,只是个小捕头,可承受不起当你爷爷。”
涛哥惨哭道:“承受得起!承受得起!你是我祖宗,你行行好,放孙子一次吧!孙子再不敢啦……”
“呸!当你祖宗,我还觉得丢脸呢。我的银票呢?”
“在这里!在这里!还给你。还给你。”
涛哥用染满血的手,哆哆嗦嗦掏出袖子里的两张银票,颤颤巍巍地举了过去。
落凡收回银票,冷道:“记住我的名字,落凡。再让我看到你在街上斗狗,我就砍了你的双手,把你拖去喂狗!”
涛哥使劲点头,乖顺的真像是只狗!落凡拿过自己的银票,这才慢慢得从涛哥的大腿上拔出钢刀。拔刀的速度很慢,丝丝切割肌肉,切断筋脉,带出翻涌的鲜血。疼得他眼珠訾裂,面色扭曲。汗珠滚落地面,也不敢喊叫一声。强忍疼痛,生生咬穿了嘴唇!等拔出了刀,已然昏死过去。
“还挺能忍!”落凡哼了一声,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刀上的鲜血,这才重新插回后背的牛皮刀鞘中。
回到铁笼前,那些狗似乎也怕了落凡,没有敢再嚎叫。一只只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便将一只温顺趴着,眼神灵光,懂得向自己摇尾巴的猎狗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