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白芷只是看着，她知道自己的复活他牺牲了很多。
她不想欠别人什么，对菖蒲，她无愧，对乌子附，她有愧。
当初是她，让乌子附家破人亡，让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乌子附急得不行，双眼红肿，唯独一双手用力握着，冒出青筋，小声询问道：“不选不行吗？”
白芷上前抓住他紧握的手，“我们两个的关系，你应该很清楚，她是靠我的血肉化生，如今我活了，她……。”她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白芷说得含蓄，她不想说得太白，伤了眼前这个人的心。
从自己醒来，乌子附的眼光只停留一下，很多时候都在看那个与她躺在一起的少女，白芷觉得，那个少女对他来说，超过了其他人。
乌子附踌躇良久，就在白芷以为他会说出白及的名字时，却听到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你”。
白芷疑问道：“你确定？”
乌子附已经收起了眼泪，镇定道，“没错，白芷姐姐不知道，我为了复活你，耗了十几年的心血，我不能再失去姐姐了。”
白芷听后，摇摇头，“那时我就说你这人执念太重。”看着乌子附隐忍的表情，她决定尊重他的选择，“既然，你选择杀了她，那我就要走了。”
乌子附喃喃道：“我没有杀了她。”
白芷不管他说什么，重申了一遍：“我要走了。”
乌子附道：“姐姐又要去哪？我能跟着吗？”乌子附有些焦急，他想让白芷留下来，可他又不敢要求太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小时候那样跟着她。
白芷笑道：“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啊？我要去哪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能带上你？”
乌子附还没说什么，远处的含羞走来，喊道：“乌子附，你不是说没问题吗？你不是说白及就是作为药引吗？怎么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
说着上去拽住乌子附的衣服喊道：“你还我白及，还我白及……”
乌子附自知理亏，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抚开含羞，只是站着任她打骂。三七赶紧上前拉住含羞，让她冷静下来，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画面。
白芷看着眼前的闹剧，再次问了乌子附一遍，“你当真要选择放弃她？”
乌子附很久才点点头，算是默认。
含羞双眼怒视着不敢看自己的乌子附，一把抓住他，怒吼道：“为什么？她陪你度过最难的日子，你都忘了吗？还是说，你原本就是在利用她，利用我们！”
三七慌忙拉住含羞，“别这么说，他也是不得已。”
含羞道：“不得已，不得已就可以随便决定别人生死？不得已，不得已就可以放弃一个跟在身边那么久的人，这样的话，下一次，他放弃的人可就是你了！”
含羞声嘶力竭，一说完就瘫倒在地，只剩下哭泣，可她的话震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白芷看着眼前的闹剧，没有说什么，她已经问过乌子附了，那人心结很重，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清楚，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白芷等众人安静下来，缓缓说道：“既然这样，我要走了。”
乌子附急道：“走？白芷姐姐，你要去哪？”
白芷道：“以前我就说过，我要去看遍人间山水。”
乌子附还想挽留，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白芷继续说道：“你好好保重，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
乌子附一脸震惊，这什么意思，以后不会再见了？那自己这么多年算什么，一厢情愿还是自作多情。
他看着白芷走得越来越远，心里空荡荡的，这么多年所有的努力就是让她活过来，如今实现了，为什么自己心会痛？
他来不及多想，跑到阵台上，看看白及，那人脸色更加苍白了，除此之外，身体也越来越透明。
他不知道白及现在是什么情况，示意三七，拉过含羞，让她告诉自己白及现在的状况。
含羞嗤笑道：“你还有脸问，白及现在的样子，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乌子附没有管她话里的讽刺，只痴痴望着白及，他心想，若是因为自己，让白及死了，自己也陪她去。
三七安慰道：“子附也不知道是现在这个情况，你赶紧说说白及还有没有救，我们这就去想办法。”
含羞大笑道：“救？怎么救？她现在灵力尽失，灵体耗散，这次是真要魂飞魄散，消失在这个世间了！”
乌子附和三七两人一脸震惊，消失在这世间？
乌子附哑声道：“没有一点办法吗？”
含羞道：“用她的灵体重塑一个白及，就像菖蒲做的那样。”
三七看着逐渐透明的白及，急道：“她的灵体都消散了，上哪再去找灵体？”
一说到这，含羞又哽咽起来，“所以，是你们害死白及的，都是你们，让她再也回不去忘路山了，呜呜……”
乌子附心里也不好受起来，这么久的相处，他对白及的感情，早已经不像当初那样简单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慢慢注意到这个小妖，是一个人坚持救活后院的梅花，还是街道上戴着面具笑看周围，是红梅山庄羞涩的表情，还是死人谷不甘放弃……
死人谷！
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大笑起来，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救白及了，去死人谷，现在就去。”
他慌忙站起身，抱起白及，走向马车，一个人快马加鞭往死人谷赶去，他没有时间了。
三七含羞两个人看着乌子附像疯子一样，两人都没说什么，含羞还是红着眼眶，小声哽咽。
院子遍地狼藉，三七看着混乱的四周，还有依偎在怀里的含羞，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到底是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是白芷与他想象中的差得太远？还是菖蒲怎么变成了普化寺方丈？是紫苏来得突然，还是一切消失得太快……
他说不上来，总之觉得奇怪。
馀晖渐落，时候不早了，他和含羞两人来到了禅房内，房子里装饰淡雅，看着还算干净舒服。
三七去厨房弄些吃的，即使含羞吃不下，也不能这么哭下去了，他最好能让她分散一些注意力。
厨房里面蛛网密布，一看就是许久无人打扫，三七用手挥去头上的蛛网，一步一步进去，找寻食物。
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能吃到，只能先回禅房，过了今夜再说。
回来的时候，含羞已经睡着了，手上紧紧握着一株枯草，三七坐在桌边，也慢慢睡去。
乌子附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日中午赶到死人谷。
谷中浓雾弥漫，与离开时一样危险，他背着白及，一步一步走进密林，寻着记忆中的竹屋。
还没走多久，乌子附感到呼吸急促，喘不来气，他挣扎着上前，终敌不过眼前的瘴气，脚步虚晃，跪倒在地。
昏死之前手还扶着白及，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再醒来时，乌子附看着熟悉的房屋，他知道末途救了他们。刚进入密林的时候，他就释放了香烟，味道浓郁，经久不散，上次来的时候，他在竹屋里放了一颗，才让三七他们这么快找到自己。
如今故技重施，也只是想回来，求末途救人一命。
乌子附下床，赶紧去末途房间查看，看白及有没有好转，可找遍了每个房间，都没有看见白及的影子，还有末途，末途也不在这。
乌子附心里焦急，他安慰自己，末途应该是带着白及去更适合疗养的地方去了，这里湿热，毒虫众多，不利于白及恢复，一定是这样，乌子附喃喃自语，“一定是这样。”
在这里，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乌子附坐不住，也躺不下，只是来回在各个房间走动，他现在迫切想看到人，什么人都可以，他想让别人告诉他，白及没事。
等了三日，末途才回来。
回竹屋一看，心里惊讶，自己这难不成被人抢了。整个房间，东西跌落的到处都是，自己精心收集的草图书籍也乱七八糟的倒在架子上。
看着遭乱的房间，末途就知道那人醒了。醒了就能这么无礼，越想越气，他要去找乌子附，教训那个臭小子。
还没走出去，就在自己书桌底下听到一声呻吟，声音不大，可在死寂的山谷中，末途听得很清楚。
他走近一看，果然看见乌子附蜷缩在地，脸色苍白。
末途把人拉起来，本想质问教训一番，可看着虚弱无力的乌子附，心一软，把他拉上床榻，好好休息。
嘴边的粥有些难看，味道更是难吃，末途尽量按照白及的做法复原，可怎么做都不好吃，末途见乌子附没有办法了，才亲自下的厨，不然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乌子附半睁着眼，低声道：“白及，白及……”末途不理会他，直接掰开嘴，灌了进去，乌子附呛了几口，终于清醒过来。
乌子附急忙问道：“白及，白及呐？她在哪？”
末途笑道：“你还关心她，不是你害的吗？怎么，良心发现了。”
乌子附摇摇头，但是不知道说什么，末途说得对，都是他害的，他没有资格反驳 ，只能轻问一句：“她还有救吗？”
末途笑道：“救什么，你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吧，白及灵体耗散，救不回来了。”末途看着乌子附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中高兴，继续说道：“你昏迷的时候，白及醒了过来，她说她不行了，就一个要求，把她埋在忘路山，那是她生长的地方。”
乌子附听到这，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惨白了一分，焦急地问道：“她死了？”
末途道：“死了，死得透透的，几日前我已经把她埋回忘路山了，现在的白及应该重新投胎转世了吧，这样也好，省得……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容易昏死过去。”
末途话还没说完，乌子附又昏过去了，这次的乌子附不想再醒，他不觉得活着有什么好。
以前是，现在也是，他这一生都是在为别人而活，既然上天注定他短命，又何必留在人间，现在就让他随白及一起去了，不是更好。
乌子附自上次昏睡过去，末途花了好大气力，才把人救回来，这人是个倔脾气，末途本想骗骗乌子附，让他长些记性，可那人一根筋，问都不问清楚，就想寻死。
醒来后，末途解释清楚，自己以前留下白及半个灵体，只炼成了两颗丹药，给白及服下以后，放到后山好好滋养，有朝一日，她必定会再回来的。
说到这，乌子附的神情才慢慢舒缓回来，也愿意进食了，他要快点恢复，赶紧去照看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