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夜风裹携着秋的丝丝寒意,摇曳得整个梨园簌飒作响。
横跨青玉潭的抄手游廊上,伫立在竹影班驳之中的严如梦,明显感到了秋夜的寒凉。
她拢了拢身上被风吹得如枯叶般翻飞抖动的宽大唐装,希望身上的热气不要继续散失。
虽然有些冷,可她现在还不愿返回。
不是害怕与独孤娇可能的再次相遇。对她的傲慢无礼,严如梦早就习以为常,而且每次会令其刹羽而归。
严如梦所害怕的,是众目睽睽之下,李弘德对她的“另眼相看”。
今晚,沙俄大使被李弘德特意安排在自己和弟弟的座侧,严如梦也只好随科娃父女坐了。
也许由于李弘德兄弟的光芒太过耀眼,或许因为坐在一起的双胞胎姐妹易被人们关注。反正,许多探寻、猎奇、甚至是嫉妒的目光纷纷射来,令严如梦如坐针毡。。。。。。
幸好,李弘律和科娃更喜欢户外游戏。
随他们走出按歌台后,严如梦心情依然很低落。今晚,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不要被任何人打挠。
所以,严如梦婉拒了科娃和李弘律的要求,提出一个人在梨园散心。
“姐姐不喜欢科娃了吗?”
科娃仰脸望着严如梦,清澈如潭般的眸中透出深深的失望。
“科娃聪明又可爱,姐姐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那为什么不愿陪我玩啊?”
“姐姐想家了。。。。。。”
“哦,科娃明白了,姐姐一定是想妈妈啦!科娃想妈妈的时侯,就是这样的。姐姐,我不要你陪我们了,你一个人去走走吧!”
科娃的懂事,让严如梦现在想来,仍然倍感温馨。
对科娃的安全,严如梦没什么不放心的,有李弘律和他的侍卫们陪着,况且梨园中还有不少到处巡视的卫兵呢。
时间还早,严如梦宁愿站在冷风里,一个人静忆往事。。。。。。
春天,马跃进陪她赏牡丹——
夏天,马跃进陪她赏玫瑰——
秋天,马跃进陪她赏菊花——
冬天,马跃进陪她赏雪花——
一年四季,马跃进总会生出许多新奇有趣的点子,哄她开心,带她领略生活与自然之美。
然而意外的穿越,却将他们分隔在两个平行宇宙之中,平行共存,却又毫不相干。
回忆是痛苦的,尤其是面对残酷的现实,追忆那些美好而已经永逝的东西时,这种痛楚之强烈,非亲历之人而不可知。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严如梦咀嚼着白居易的《夜雨》诗,眼底弥漫着一层水雾。
此时,浮在青玉潭上的雾气全然散尽,身后及头顶上的竹枝竹叶摇摆声也越来越大。
风似乎更大,秋夜的寒意也更浓了。
青玉潭紧临着春轩亭,因潭边修竹茂盛,虽不偏僻,却比别处安静了许多,严如梦喜欢这份清静和自在。
拢紧了鼓风而舞的宽袍大袖,严如梦顿感浑身发冷。但她没有移动脚步,她想要坚持到演出快结束的时侯再回去。
严如梦清瘦的身形在风中微微地颤抖。
“觉着冷,不如回去吧——”
游廊转折处走出一个穿着披风的男子。
他逆光向严如梦走来,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声音,令严如梦触电般地呆立当地,竟忘了作答。
“秋夜风寒,穿的这样少会着凉的。”
那人似乎并不在意严如梦的静默,一边走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
“穿上吧,别受凉感冒了。。。。。。”
那人在严如梦面前站定,将解下的披风递了过来。
严如梦没有伸手去接,她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眼前这个有着马跃进一样温柔笑容和声音的男人,其实是大唐的储君李弘信,而不是她的马跃进。
“谢谢殿下关心,如梦不冷。”
“拿着吧,刚才还看见你发抖,怎么会不冷?”
李弘信不由分说,将手上的披风塞到了严如梦的手里。
严如梦的双手,竟触手冰凉。
“手都冻成这样,还说不冷吗?”
李弘信语含责备,不等严如梦开口,便拿起披风亲自为她披上。
暖意顿时将严如梦包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