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东怒西怨（四）
脖子上前两世被砍过的患处又痛丶又痒。
旋即，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
那东西冰冷，令李赟回想起那前两世无情夺走他性命的铁剑。
几乎是下意识地，李赟一把抓住那“铁剑”——他睁眼的速度竟反比他的手速慢了一拍。
李赟惊惶无措的目光落在了那“铁剑”主人的身上——原来是赵璟，而他捉住的原来不是夺命的凶器，而是赵璟那冻得冰冷的手。
“你终于醒了。”赵璟终于松了口气，连嘴角也不由得松懈下来，露出有些笨拙的微笑，“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皇上他们走了，以后你也不会再受他们欺负了。”
赵璟如此安慰道，李赟这才缓缓收手。他望着赵璟，漆黑如墨的眸子动了动——算是在打量。
李赟心想，若赵璟当真忠于李济，这一世愿为李济的遗命而效忠，那他当不必戒备赵璟。
可是……赵璟是否又会变卦呢？
相信赵璟会忠于李济的遗命，这何尝不是对赵璟的一种信任呢？
因为信任而被背叛丶被杀，李赟已经尝够了。
李赟很矛盾，只觉得自己仿佛再一次地站在了人生抉择的岔路上被逼选买大还是买小。若一个赌错，他便又要落得输尽一切的下场。
第二世那个疯狂的赌徒，如今吃了教训，却是不敢赌了。
赵璟却不知李赟心事地说道：“你醒了正好，这药是刚刚熬的，赶快趁热喝了吧。”
李赟顺着赵璟的话音看向一旁，只见床畔的矮桌上置着一碗漆黑的汤药正冒着热气，也不知道是用来治什么的。
道是“是药三分毒”，若李赟当真痴傻，吃那些治傻的药也便罢了。可他不过是装的，成日吃这些治傻的药，怕是没病可治不止，反还伤身。
迄今为止，除了少数几回李赟喝了药，其馀的他都想尽了法子偷偷倒掉了。好在那些小太监也不在意李赟，几乎都是将药往他身边一放，便随他爱喝不喝。
可对付赵璟，怕是有点难办……
李赟正想着事，赵璟便凑过来扶他坐起。待李赟起身，赵璟便将汤药舀了一勺凑到他嘴前。
李赟喝了一口，当即装得被苦到喷出来。
褐色的药汁喷了赵璟一身，李赟故作惶恐：“我不是故意的，别打我……呜呜，不是故意的……”他不断絮絮叨叨念着，然后拼命地要去给赵璟擦干净。
“重欢，没事的，我不怪你。药要凉了，你趁热先喝了，等会儿我换身衣服就好了。”赵璟用着他不习惯的柔声如此安慰道。
“换衣服？”
“嗯，换衣服。”赵璟又舀了一勺凑到李赟嘴边。
李赟却不喝，而是喊道：“你换，换！墨汁……我自己能吃！”他一副若赵璟不去更衣他便不喝药的样子。
赵璟见状有些无奈，但最后点了点头：“那我去换身衣服，你要把药喝了，好吗？”
李赟连忙傻笑着点点头，直到他目送着不放心得一步三回头的赵璟出了寝宫，他这才收起一脸傻笑，然后端着那碗汤药走到不远处的盆栽前，将那碗药倒入土中。
李赟留了一点在碗里，他先用手指沾了些药汁擦在自己的嘴巴边；然后将剩下的一点药汁倒在自己的襟口，以此装出一幅傻子喝过这苦药后笨拙地泼洒出来的迹象。
待得一切全都准备妥帖，李赟拿着碗回榻。他前脚放下碗，后脚正要上床的时候——
“……重欢……你……难道没有傻？”
那本应离开寝宫的赵璟，却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寝宫门口。
李赟一怔，他仍不死心地傻笑着回头，他希望能就此瞒骗过赵璟。
可他对上的赵璟的目光却犀利非常。
赵璟似乎并不会被李赟装傻的把戏骗到了。
李赟是个聪明人，见状也不再垂死挣扎。他几乎破罐子破摔般地将傻笑一敛，而冷脸以对：“你不是去换衣服了吗？为什么会去而复返？”
表情冷，李赟的声音亦是冷若冰霜。
那赵璟闻之亦是一愣，他疑惑道：“重欢，你……？”他看着李赟与以前判若两人的态度，此刻他看李赟的眼神，仿若正看着一个陌生人。
也是。
毕竟落水前——不，重生之前的他，未被赵璟伤透。
那时的他面对赵璟总是温声软气，成日里总是哥哥长丶哥哥短的。他日日夜夜只恐惹赵璟一点冷待，于是便想方设法使尽千百般的心思去讨赵璟这一人的欢心。又哪里敢丶或舍得对赵璟摆一点脸色？
回想到往昔，李赟越发觉得当初的自己可笑至极。他在心中暗自嘲笑以前的自己，面上的冷霜越厚几重。
“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李赟冷冷道，“还是怎么？难道一个没权没势的‘痴傻’皇子的问题不配要你威武将军回答？”
李赟言辞里尽是讽刺，赵璟到底也在官场待过，哪儿会听不出来？
赵璟眉头微皱，看那样子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不快还是难过。
“我怕你嫌药苦，放心不下，所以就折返回来。我本想等着看你喝完药再去换衣服，可没想到却看到你处理了那些药，聪明得根本不似痴儿……”
“放心不下？”宛若听到笑话般地，李赟低笑出声，“你若是真的担心我，那看到我没疯，当该为我高兴才是，何以此刻竟这般愁容不展？”
赵璟摇头：“你误会了。你没事我当然为你高兴，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装疯卖傻。你该知道我……”赵璟顿了顿，却将想说的话压回腹中，转而道，“……你该知先皇在世时，见你疯了是何等忧心。”
李济许是因为了李赟操心过度而提早身故，这是李赟这一世重生以来最痛最悔的事。如今偏却被赵璟复又提出，简直刺耳。
李赟的脑海嗡嗡然，待回过神时，他已一个箭步上前，一手狠狠地揪住了赵璟的衣襟怒喝道：“……你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来指摘我！？”
饶是第二世作为暴君，李赟尚且能做到冷静，偏这一次，竟难得失仪。
可是李赟如何不怨？他是信任赵璟，可两世竟落得那般下场，所以今生选了这样窝囊的一条路。
偏偏两世重生这样的荒唐事说出去，任谁听了都只会觉得是无稽之谈。
李赟分明满心充满了怨怼，可面对眼前这个完全不知前世种种的赵璟，竟是什么怨怼的话都说不出。
这种无处发泄的怨恨，几乎逼疯李赟。
那高了李赟小半个头的赵璟对上李赟愤怒目光的眼神尽是讶然。
而映在赵璟眼中的李赟，此刻宛若一只受伤的雄狮。
“为什么要装傻？”赵璟只是静静地问道，“若非你装傻，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便是你，你也不必受你那几位皇兄的欺辱了。”
“那你就没想过，也许是我不想坐那位子才故意装疯的么？”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赵璟意料之外。
“……为什么？”
李赟冷笑了声：“因为这皇宫之中，根本没有真心可言，我只想离开这个是非地，不过如此而已。”
赵璟：“……”
李赟松开了手：“如今你知道我不是真傻，打算如何？去告密邀功？还是回去穿你那御赐黄金甲来代父皇惩治我这个不孝子？”
二者，于李赟都无分别就是了。
只要打从一开始没有期许，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
可谁知，赵璟摇了摇头：“两个我都不会做。我如今已向皇上辞了官来照顾你。那我的主子，也就只你一人。至于你如何做，我只会如何听而已。”
这次却换成李赟怔住了。
幼年时，赵璟对李赟许下的誓言再一次在他耳边回响起——
“我保护你，只因为你是你。你若是皇子，我就做你的随从；你若是王爷，我就做你的护卫;你若真做了皇上，那我就做你的将军！即便来日你不再是皇子，我也一样陪在你身边。一定一定护你周全，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难道时至第三世，赵璟终于要履行承诺，伴他左右？
李赟的心叛逆地想信，而李赟脖子上又传来一阵痛痒，仿若提醒着他前车之鉴的惨烈。
——不能有期待不能有期待。有了期待，被背叛时便会伤得更重。
半晌，李赟终于冷道：“可我若说……我不信你呢？”
赵璟却不知为何，不见退却：“我愿向先帝起誓……”
一听赵璟提到李济，李赟的新仇重上心头。
是了，赵璟是那么地忠于李济，以至于他做出了与前两世截然相反的选择，毅然决然地站在了没有地位的李赟身边。
爱恨纠缠着，令一种恶意陡然而生。
李赟嘴角扭曲地扬起，他眸含怨毒地望着赵璟，然后开口道：“你那么想留在我身边是吗？”
赵璟颔首。
——那就让他来看看吧……
“你既要我信你，那就自证诚意吧。”
“如何自证？”
李赟不答，只是直接走到赵璟身边，关上了两扇大敞着的房门。
“你既要伺候，那便让我看看你究竟能伺候到何种地步吧。”
——赵璟对父皇的忠心，究竟能到何等地步？
寒风瞬间被屏蔽在门外，屋里逐渐又被炭火的温暖充盈。
李赟冷冷说道：“脱光你的衣服。”
赵璟不明白地皱起了眉头。
李赟见状便刻意嘲笑道：“你我皆已不是孩子了，难道什么话都要说得一清二楚方能明白么？”顿了顿，李赟痴笑道，“不过……也是。你这个年纪却男色丶女色皆不近，想必若非心上有人便是天生迟钝，看来是要我说明白才行了。”
李赟故意地嘲讽道。虽然他也没资格嘲笑赵璟不识人事，可见赵璟因为他这番话而蹙眉，李赟便觉得一阵快活。
越快活，恶意便滋生得越发猖狂。
李赟缓缓地凑在赵璟的耳边：“寻常的伺候我有小辉子足矣，要缺，也只缺床上伺候的人。”
赵璟没有说话，他望着李赟，眼神复杂得很，像是万般心情纠葛在一起而无头绪。
赵璟一定就此生了退却之心吧？李赟心道。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可是又来得令人失望。
“……自然，你若是做不到的，我也不强求，从此你只要从我眼前……”
李赟一边说，一边背过身往床畔走去。可谁知却在不一会儿后，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
李赟难以置信地回头，只见赵璟就地当真除起了衣物。李赟就那么怔着，简直不敢相信他常年来望而不敢及的东西，却是以这种形式得到了！？
——赵璟为了父皇的遗命，竟当真愿意做到这等地步！？
被赵璟拒绝，自然令李赟失望。
可如今赵璟以行动作为回答，却亦令李赟难以欢喜。
如今在李赟心中的，就只嫉恨，而那嫉恨更随着赵璟衣物一件件地减少而越发难以控制。
分明李赟是那么的嫉恨，可与之同时，他身体中另一种火也同他的怒火一般高昂。
几乎是与赵璟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落地的同时，李赟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断了——不知是被哪种火烧断的。
李赟什么都来不及想，便只是任由自己的冲动，将赵璟推倒在了一旁的桌上……
作者有话说：
后面拉灯我好痛啊呜呜呜！！！脑子里一片旖旎美好，结果呜呜呜……
这算强制嘛？不太算吧（啊，我要死在猛男的r体上）
球海星评论～～～球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