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十九丶对峙
裕市作为一个繁华的大都市，晚上十点之后，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即便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交错纵横的马路上依然是川流不息的车辆，道路旁，显眼的广告屏此时轮番播放着各色极具诱惑力的商品，时不时飘出或优美或深沉的广告词，伴随着时下最流行的歌曲，裕市人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并不会把这种习以为常的奢侈放在心上，似乎已经没人记得今早在网上突发的那则爆炸性明星八卦。
丰斯年在深蓝club与崔湛喝到尽兴，终于决定回去休息，崔湛“尽心”地替他叫了一个服务生代驾，丰斯年坐进副驾，醉眼朦胧地扫过那位代驾的脸，心中便清楚，这哪里是代驾啊，这是送上门的暖床人。难怪刚才崔湛送他出门的时候，促狭地笑着暗示，春宵一刻值千金。
丰斯年心底暗骂，崔湛的学问是学成歪门邪道了。他面上不显，等代驾将他送入地下停车场后，丰斯年颇为大方地从皮夹里抽出好几张纸币递给了代驾，眉眼含笑：“替我谢谢崔少。”
干脆利索地逐客，丰斯年锁了车门，转身向地下电梯口望去，突然露出见了鬼的表情，他以为自己喝醉眼花看错了人，擡手揉了揉眼睛，发现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的人，真是蒋衡。
酒气上涌，丰斯年顿时脑子一热，直接冲了过去，可惜电梯和蒋衡谁也没有等他，丰斯年更觉得是蒋衡故意为之，狂拍了几下电梯按钮，发泄愤怒。
然后不假思索地冲进了楼梯间，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向上狂奔，终于在7层的时候截停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蒋衡稍微错身让了让，擡眼却瞧见丰斯年正双手扶膝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好心地按住了开门键，尚未出声，就被丰斯年抢了先，气息都没喘匀，生硬地质问：“蒋衡你居然查到我的小区了！想公报私仇？你可别忘了，我是律师！”
蒋衡听出丰斯年误解了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以为他是来查自己的，然后蒋衡从口袋掏出了刚从管家那里拿回的钥匙，在丰斯年眼前晃了晃，上面还挂着房号牌——c座1101。
蒋衡心平气和地出声：“我……没想到你也住这儿。”
丰斯年的表情一僵，猛然想起，那年，袁望之特意回了一趟裕市，说是打算在裕市购置新房，丰斯年也没多想，以为他想在裕市置办房産，方便以后回国留居，便极力向他推荐了自己看好的小区，并帮忙选了c座1101，因为他自己当时已经签下了c座1001。
袁望之自然也没有往深处多想，放心地签约，其他的一切都交由丰斯年代办，丰斯年等到房屋落成，又盯着装修完毕，告知袁望之后，他也只是略带感激地道了声谢，并没有再回一趟裕市。
这间公寓成了丰斯年对袁望之的牵挂，想着他总会回来看一看自己的新房，不成想，却等来了蒋衡。
当蒋衡那句话刚说出口，丰斯年恍然大悟，这公寓根本就是替蒋衡置办的，所以此前真正的房主都没回来，袁望之自然也不是会回来……
看着丰斯年阴晴不定的神色，蒋衡心中也猜得七八分，这事儿肯定与袁望之相关，语气不免变得温柔：“你的嫌疑已经排除，你可以放心了。”但蒋衡到底不是丰斯年肚子里的蛔虫，并不知道丰斯年此刻复杂波动的心情。
蒋衡的话并没有让丰斯年的表情变好，反而有些发怒的征兆，他几乎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回来都不肯告诉他一声，却堂而皇之地住进他为你准备的公寓里，你怎么这么自我！”
其中的内情，蒋衡知之甚少，面对丰斯年这个半醉的状态，他也说不清楚，只得实话实说：“小姨她已经知道了。”
“我说的是袁望之！”丰斯年一见蒋衡想与袁望之撇清关系的态度，就气不打一处来，别人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记恨蒋衡，可只有他明白那种爱而不得的苦楚，他对望之，与望之对蒋衡，是一样的……
“丰斯年，我当年劝过你的。”蒋衡语重心长地说，他当年察觉到丰斯年对袁望之存在着懵懂的情怀，单独找过他。
“可你并没有告诉过我，望之喜欢的人，其实是你！”丰斯年压抑在心底多年的话，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
蒋衡闻言，眉间微微皱起，关于袁望之的喜欢，他一直装作不知，他以为袁望之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你没想到望之会跟我坦白，对吗？”丰斯年眼底尽是轻蔑，唇边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真不知道，望之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无情的人！”
此刻电梯因为久久没有关门，发出了警示音，蒋衡一把将站在外面的丰斯年拉了进来，电梯门顺利地合上，电梯内，两人并排站着，一言不发，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到了11层。
“去我那里聊聊？”蒋衡并没有被丰斯年的话激怒，反而是想化解积怨，丰斯年酒劲儿上头，夹带着怨气，仅凭着一腔愤怒，陡生出非要跟这人争出个孰是孰非，至于怎么算输怎么算赢，他压根没细想过。
两人一同进了屋，丰斯年比蒋衡还熟悉屋内的布设，自觉口渴，便指使着蒋衡给他泡茶，说罢，自己先歪在沙发上闭目休息了，刚才精神紧绷还没有意识到，这会儿情绪平复下来，酒劲儿和困意都上来了……
丰斯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到恢复意识，猛地睁开眼，发现客厅内只有投影仪的光线，准备好的茶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茶香四溢，醉酒醒来，舌尖又涩又干，随手掀开身上披盖的毯子，利索地坐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度将将好，一口饮尽，像是带走了身上的倦怠，他长舒一口气。
等丰斯年头脑清晰后，他才发现被自己扔在一旁的毯子是之前自己买好，存放在卧室的，至于谁找出来给他盖上，不言而喻。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蒋衡像是没察觉到他醒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影在看，丰斯年也望了过去，竟然是孙楚见面会的视频，他不由地想到，今天下午警方官方发布了一条简讯，承认了孙楚已死的事实，承诺会尽快破案，并恳请有相关线索的群众联系警方。
也正因为这条简讯，孙楚的死讯从爆炸性新闻降级了，大部分人知道有警方介入后的心态，就是等待警方破案后给一个官方的通告，至于孙楚的粉丝，只要不够蠢，也不会跑去警局要说法，只有孙楚的经纪公司被架在火上烤。
“你们找到证据了？”丰斯年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蒋衡按下暂停，转过头，投影仪的光正好映在他的右半边脸上，整张脸明暗对比下，显得更为立体有型，丰斯年没意识到自己看到此刻的蒋衡微微一怔。
“还没有，”蒋衡不想谈及案件，立刻转移了话题，“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