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人扭动着身躯,火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白斯跳至一侧,拽着银龙拉至更远。这火人的脾气跟他有的一拼,记得他偷偷跟随雾澐萧至霂诡渊入口,被赶来迎接的白斯一眼瞄到,就差点烧了整个霂诡渊。那时他还是个小怪物,黑不溜秋的小屁孩。如今长大了也还是个鬼德性。白斯勾了勾手指,一股水流缠绕指间,扔进身后显形的圆形法阵,翻手按下,将火人整个按至一圆形水波中。
冯晓松了一口气,抱胸道:“师兄,咱们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呢?”
璃幽来到她身边,配合道:“从上方劈下?”
火人:“你敢!”
冯晓道:“不,我觉得……腰斩了更好,方便抱回去,要不要个金像头也不错。”
白斯补充道:“哪来那么多事,直接推倒了,这庙也烧了!”
就像是一燃烧的火堆往里面不断添柴火,又或是被人在满是撕裂的新鲜伤口上撒盐,火人的脸色已不是怒气冲冲,而是越发狰狞恐怖。
银龙一个甩尾,拦腰缠住了金像的腰身,用力拉拽起来,冯晓指挥他先拉头部,脖颈处方便下手。
银龙佯作惊讶:“确定?我这一弄,脖子裂了可不太好看。”
黑焰漫上屋顶直冲银龙,璃幽手中刷的抖出玉明剑挡了一击,黑焰分开包围了璃幽,白斯推开冯晓抢先施展术法,道:“黑煤球,你这喊打喊杀又保护的,做什么妖子呢!有毛病吗!”
火人挟着一股狂怒,黑焰赤海,眼看危急小辈,白汐剑直插地脉,挡在孩子们面前,焰潮落,不给对方反击机会,白汐剑直指火人喉咙,冯晓低喝道:“说!你到底在搞什么?否则我杀了你!”
火人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嘴巴慢慢向下撇,忽地咽着哭了,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说是个孩子,真是个孩子。整个人在变小,直到成一个黑色小太阳,泪水哗哗地浸湿着捆绑的蓝色结界带。
白斯笑道:“我说是个黑煤球就是个黑煤球。”
火人怒喝:“臭破鱼!臭破鱼!不要脸!不要脸!”
剑气嚓面而过,转回到冯晓手中,火人却受了惊,失了声。
冯晓看着这黑焰火球,蹲下了身,脸几乎逼近不到分毫,“小家伙,乖乖地交代,否则……本大爷就蹂躏你喽!”搓着手,张开了欲行不轨的爪子。
火人急道:“你要干什么……”
这黑色火焰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妖怪,但这么情绪不正常的,应该是受了委屈。不用说,这委屈是雾澐萧给予的。冯晓一个大大的拥抱,将火球抱至怀中:“一个人在这荒无人烟的邪气之地,委屈坏了吧?”
若论不按套路出牌,冯晓当属第一。对付这种硬角色,你得比他更强硬,但光来硬得也不行,得给一棒子,一颗甜枣。最好搅乱对方的思考,让其防不胜防。如若他是真要至雾澐萧于死地,且身上没有什么秘密,恐怕就冲他一言不合,烧天烧地的做派,刚刚那一剑就不是指着他,而是劈了他。火人心里一暖,更觉委屈,哇哇道:“你为啥不带我走!为啥不带我走!”
瞧把孩子委屈的,怎么一直复读机模式?
白斯冷冷地道:“带你走?你什么货色?”
“duang”的一声,冯晓的拳头落在白斯头上,冲黑焰火球笑眯眯道:“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带你走未必是好事。永寿村的事情……我是说那些人欺负你了吗?”
火人睁着大眼睛唔唔道:“那些人就算化成鬼也不会欺负我的,但我还是好想骂你,你割血肉救他们,哪里还是仙人,就是个药人,他们欺负你,折辱你……你怎么可以容忍……好在恶有恶报,他们还是死了,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更解气的是,他们尸骨未存,未有来回,永远都无法再祸害你了……”
他讲述得很多,冯晓却越听越糊涂了:“乖乖……你慢点讲……”
在听到“乖乖”两个字的时候,火人木了一下,头往前顶,撒娇地蹭着冯晓的胳膊,“雾澐萧!雾澐萧!”
白斯道:“你奶奶的!要不要脸!信不信我给你淹灭了!”
火人无视白斯的威胁,往冯晓的怀里钻得更紧了些,那黑色的小嘴翘得比ak都难压。璃幽拍了拍白斯的肩膀,“这小火人好生有趣,如若不然,路上就带走他吧。”
一听要带走,火球整个变成了赤红,在冯晓怀里弹个不停。
冯晓看了璃幽一眼,心下了然,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答得好了,我就带你离开怎么样?”
火人嗯嗯点头,忽地连连摇头看着金像。
冯晓道:“怎么?舍不得那金像?”
火人支支吾吾道:“不是,也是。你不在,一直都是金像陪着我……”
白斯又补了一刀:“你骗鬼呢!你刚刚还要杀雾澐萧,却对一个金像恋恋不舍?你变态啊!”
白斯跟冯晓待了一阵子,用起来的词与冯晓越发无二。但反反复复也就那几个词,知道他脾气的人便觉得毫无杀伤力了。
火人缩小了一圈,恨不得躲至冯晓的臂弯下。
白斯怒不可遏,手臂伸来去抓他:“你还委屈上了?我看你是故意的!离她远点!”
冯晓背过去身,挡住了白斯的手,“先别发火,听听他怎么说嘛。”
火人看冯晓一直袒护他,心里舒适了不少。但一想到过往的种种,又是气又是恼,冲着冯晓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只可惜没有露牙,冯晓只觉得被湿辣辣的东西含了一下,没好气地笑道:“这是你说的杀了我?好牙口,快说说,先前的我到底怎么气着你了,正好大家都在。”
闻言,火人面色和动作都一僵。
冯晓又道:“你刚刚说的我可以理解为永寿村的人都死了,你在这里留守吗?那个尸骨未存,未有来回,是我做的吗?你是不是更恨他们,也恨我?恨我太心软好像不至于喊打喊杀,恨我以非正常手段处决了他们吗?先前的我是不是有些邪气……”
火人心神大乱,道:“不!不是……”
冯晓继续试探:“你很无助,很伤心,很委屈?你是不是觉得这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即使遇见了雾澐萧,他再有仙风傲骨,也会被可怜的世俗逼得发疯?发魔?我是不是后来也伤了你?”
句句猜测好像并非离谱。
火人呆愣地连连摇头,事情好像复杂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过往的事情里有怀疑的地方正被牵引,但本能地还是不愿意承认,道:“不!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