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最俗最真
西厢房的院子里一大早就热热闹闹地挤满了花匠和围观偷窥的丫鬟侍卫,地上带起的土纷纷落下来,露出一个提前挖好的土坑。
擡起小树将它的根系稳稳地放入土坑中扶正,周围的其他花匠将土填平埋好,再浇上一些水和养料,就大功告成了。
这是宸王殿下特意吩咐地在西厢房栽种的梧桐树,长个几十年就可以长得很高了。
苏灼是某天偶然路过西厢房的时候看到这棵小树的,蓊蓊郁郁的扇形叶子绿得能滴出汁液来,他走进西厢房中细看了叶子,就认出了这是梧桐树。
月下醉酒的画面涌入脑海中,他说他想要高高的树,要能够到天上的月亮,没想到鸣泉记到了现在,真的挪了一棵小树过来。
月白色的金纹靴子踩在地面上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那熟悉的檀香飘过来,苏灼就知道鸣泉现在沾在他的身后。
“鸣泉,等树长大了,还要陪我喝酒”苏灼转过身,雾蓝色的眼眸里面是闪着光的笑意。
钟鸣泉握住了他的手,与他一同看着还在生长的小树,他应了下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一起看树长大,也看着他们的爱长大。
夏日里总是燥热的,苏灼站了一会儿就拉着体弱的鸣泉回了东厢房中,飞莺早已备下了冰块放在室内,一进来凉意就飘了过来。
趴在躺椅上,外面的地被大地炙烤着,就算是素来喜欢玩闹的苏灼也不想出门,懒懒地翻着鸣泉的书,旁边的鸣泉正在写字。
看了一会儿书,苏灼就站起来替鸣泉磨墨,黑色润滑的墨水在墨块底下晕染出来,鸣泉沾了一点墨水,将宣纸放在了一旁,抽出适合作画的纸。
笔尖下落,流畅地开始作画,阿灼的模样早已印刻在心间,但他总是借着要画画为由,长久地看着阿灼。
苏灼也不戳穿他,自从鸣泉有意识地开始作画,三天两头地就要画他的样子,有他用膳的时候,有他睡觉的时候,有他看话本的样子。
那些画卷都被好好收了起来,画的好的几幅则是被挂在了卧室了,最后还是羞耻的苏灼让他收起几幅来,不要挂得到处都是,这件事才算了结。
这次画的是他站在梧桐树旁的模样,在鸣泉的笔下他总是笑魇如花的少年郎,画完以后,他在旁边题字,是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是他们去放天灯的时候,苏灼写在天灯上的诗句,是鸣泉写的诗句的下半句,挑着这个时候写出来,是故意给苏灼看的。
“鸣泉,所以说,我的答案早就告诉你了,是鸣泉太笨了”
他早就借诗说了他对他的爱,回应了他是否会回来的问题,但钟鸣泉被担忧遮挡了眼睛,以至于没有看见早就出现的答案。
“是我太笨了,谢谢阿灼没有嫌弃我”鸣泉笑着回应,拉过站在旁边的苏灼将人拢进怀抱中,与他一起给这幅画盖上章。
差不多是用午膳的时候了,两人吃着应季的一些果蔬,正午的太阳实在太热,两人都缩在卧室内休息。
鸣泉的手中拿着扇子,给熟睡的苏灼晒风,他的阿灼安稳睡去的模样,让他怎么看都觉得喜欢。
扇子送来的风并没有多凉快,但待在鸣泉的身边,他总能安心地入睡,困倦包裹住他的时候,他拉过了鸣泉拿扇子的手,让他得以休息一会儿陪他同睡。
钟鸣泉也顺势放下了扇子,抱着苏灼进行了午休,窗外单调枯燥的蝉鸣声成为了最好的催眠曲。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不咸不淡地过去,苏灼明显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就算是出门也会带着钟鸣泉,确保让他有安全感。
妖族的事情需要他处理,有时也有些麻烦,他干脆修书一封扔给了庄南顾和司若卿,让他们劝席沈暮当妖皇。
不久以后收到了信,席沈暮终于是同意接过了苏灼的担子,可能是那场幻境彻底让他死心了,也可能是警告有效果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没有打扰他和鸣泉的正常生活,他都不是很在乎。
妖皇的交接仪式还需要他出场一下,他提前告知了钟鸣泉。
“鸣泉要跟我一起去吗?”苏灼将信递给了钟鸣泉问。
一目十行地看完信,钟鸣泉点了点头,刚好阿灼也有段时间没有出去玩了,两人可以一起欣赏欣赏沿途的风景。
因为鸣泉的关系,他们的行程放的很慢,马车足足走了小半个月才到妖族和人族的边界,苏灼也不急,跟着鸣泉有时还会停下买些有意思的小物件。
等到他们来到妖族议事处,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苏灼依着鸣泉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主位上是庄南顾和司若卿两位妖皇。
“这就是你那小夫君”庄南顾趁机调侃道。
钟鸣泉也擡起头,看向庄南顾,这位应该就是阿灼说得妻管严了。
“对呀,庄南顾你和司姐姐还没有给新婚礼物呢”苏灼也不客气地讨要起来。
司若卿爽快地拿了一件好用的防身法器丢给了苏灼,苏灼开心地收下了直接给了钟鸣泉用。
他将视线移到装作自己不在的庄南顾身上,在那张妖艳的脸上看到了委屈的神色。
这是又被大鹏姐揍了?
“我现在……没礼物给你,等过几天给行不行?”
哦,估计是送礼要去找大鹏姐审批,苏灼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他们正闲聊着,席沈暮走了进来,聊天一顿转回了正题,大概地讲完交接流程,苏灼就带着鸣泉要离开,被席沈暮拦了下来。
“主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席沈暮单膝跪地诚恳地说。
苏灼看了看身旁的鸣泉,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情绪就不好说,刚想回绝席沈暮,谁知鸣泉居然叫他快去快回。
有点难以相信地瞅着鸣泉温和的笑意看了好几眼,苏灼确定他真的没有收回自己话语的意思,就乖乖跟着席沈暮出去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对方隔开了一段距离,旁边坐着的庄南顾好奇地打量着钟鸣泉。
“咳咳,你真的放心?”庄南顾八卦地问。
司若卿放下了茶盏,视线也聚焦在淡定坐着的钟鸣泉,显然也想听听八卦。
“我相信阿灼”他的笑容无懈可击地回覆。
被莫名秀了恩爱的两妖闭上了嘴,早知道不问了,可恶!就知道那臭小子找的对象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的!
两妖一人不尴不尬地聊着天,庄南顾都快要祈祷苏灼快点了回来,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苏灼给盼回来了。
看到那浅缥色的衣角,庄南顾感觉自己都要哭了,两妖立刻告辞跑没影了,正厅里只剩下刚回来的苏灼和坐着好好喝茶的钟鸣泉。
“鸣泉,你不好奇吗?“苏灼试探性地问。
“不好奇”他的笑容还是很完美很温和,苏灼忍不住抖了抖,越是正常说明越是不正常。
他不问,苏灼也就没去解释,虽然不排除苏灼其实想看鸣泉装模做样的恶趣味。
当众妖聚集,得知了妖皇易主的时候还是议论纷纷,庄南顾和司若卿强行压下了这些议论,让交接仪式顺利举行结束。
结束完这些事情,他们也该回家了,回程的马车上,钟鸣泉有点沈默过了头,盯着苏灼的黑眸不知在想什么。
苏灼手中拿着书,憋着笑等着鸣泉忍不下去来问他,他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赶紧满足一下他的恶趣味吧。
“阿灼”这声呼唤里带着点委屈,眉头微蹙像是远山处微微皱起的水纹。
苏灼状若没有察觉到地回覆:“怎么了鸣泉?”
“没什么”最后钟鸣泉也没说出什么来。
这显然不是没什么的样子,苏灼见他自己说不出来,没办法还得是他来。
苏灼将书收了起来,凑到了钟鸣泉的旁边,捧着他忧愁的面容吻了上去,反而把他自己亲得迷迷糊糊的。
平稳了气息,苏灼开口道:“鸣泉不说实话”
钟鸣泉收拢了怀抱,他要如何说明,他是信任苏灼的,但还是觉得嫉妒呢?会不会让阿灼觉得他依然不信他?
“对不起”他这个时候也只能道歉。
这声道歉让苏灼很是难受,他不喜欢听鸣泉说对不起,仿佛得到什么都是有罪的,他想听鸣泉真实的想法。
“鸣泉,不说实话,今晚不要和我睡了”他下了一剂猛药,誓要逼问出他的想法。
这确实有点狠,钟鸣泉慌起来,倒豆子般地解释:“阿灼我没有不信任你,但是看到你和那个妖在一起,我还是觉得难受,但我真的是相信你不会走的,也不会和那个妖在一起的”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呀,苏灼只觉得鸣泉很可爱,纠结的问题也可爱。
“鸣泉,我知道你信任我,吃醋也是很正常的,你告诉我,我会哄你的”苏灼开导完,钟鸣泉的忧愁就消散了。
他抱着他心爱的阿灼说:“那你哄哄我吧”
苏灼愿意哄他,不管过去了多少的年岁,永远愿意哄他,因为爱,因为这流俗世界里最俗也最真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