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解除危机
隐匿，跟随，浅蓝色的云纹靴子踏在瓦片上如同落了一根羽毛无声无息，太阳轮转，光线变幻，最终稳落在了一处寺庙。
寺庙中的池中金鳞悠然自得地游动着，苏灼半蹲在寺庙的墙上，借飞檐翘角隐蔽身形，他不需要靠近禅房，神识就可以感知到想感知的一切。
旁观完钟鸣泉和老僧的交易，苏灼起身先回到了宸王府，防止鸣泉察觉出异样。
于是当他试探时，得到了鸣泉买糕点的粉饰太平的回覆。
然而他本身就是幻术的高手，从他进入大殿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清水寺的异样，装作中了幻术也是想看看这个老僧究竟想做什么。
进入浮生梦以后，他发现这个梦境并没有任何谋害他的意思，只是让他做一场梦，去体验没有鸣泉的一生。
知道一切都是幻术，但他真的看到鸣泉身死的模样，仍然不可避免地当真，最后他强行自弑破了幻境，老僧恐怕也没想到会这样。
但目的达到也就是了。
他当时不追究，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背后发生这一切的原因，甚至他顺水推舟了，为了让鸣泉安心。
之后的日子很平淡地过去了，靠着阴谋得到的一切，钟鸣泉始终有一层不安，他害怕阿灼最终会发现一切的真相，最后再次离开他。
他相信阿灼的承诺，但他不相信知道真相以后的阿灼。
已经失去过很多次，确认以后都能得到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他真的已经失去的怕了，再来一次，他恐怕真的会彻底疯掉。
到那时，他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永远留住阿灼不管阿灼如何挣扎，他不想两人陷入这种境地。
最近他移交了朝堂内所有的事务给已经成熟的小皇帝，自己则是尽可能多地陪着苏灼，守着苏灼也是怕他突然发现真相。
近日里，阿灼都很乖地待在王府中，让钟鸣泉很开心，他喜欢阿灼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合上书，他看着喝茶的苏灼，只觉得内心平静了下来。
“鸣泉，上次说的梦还没有讲给你听”苏灼突然提起了过去的梦。
这件事像一根刺一样扎在钟鸣泉的心里，但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破绽，因此笑着让他讲。
苏灼表情淡淡地转着手中的茶杯，还是他考虑的不周全，顺水推舟并不会让鸣泉彻底安心，反而终日惴惴不安，不如他亲自将伤口割开重新生长。
“我在梦里走过了很多的地方，那些地方的风景都很美，但我并不是因为风景美所以去了那么多地方”苏灼第一次开始讲在梦境中他的想法。
钟鸣泉在幻境外只能看到苏灼的种种行为，却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因此当他看到苏灼因幻术去了各个地方的时候只以为阿灼是玩心重。
此刻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心里一惊，居然不是吗？
“是为了找人，我找了很多地方，很奇怪的是我根本没想到去玉京找人”苏灼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将茶盏放了下来。
他知道是因为幻术影响人的行为，这是钟鸣泉的有意为之，这样最后他的身死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现在听到当事人的怀疑，心中一动，面上却装得滴水不漏。
“后来我实在找不到人，无意中回到了清水寺，已经年老的碧月求我去见你”讲到这里，茶壶倒水雾气环绕。
让苏灼此时的神情并不分明，只有眉间淡淡的忧愁，少年人的愁绪在此刻具象化，钟鸣泉默默地捏起一块糕点喂给了苏灼。
他自己就是始作俑者，也不敢多说什么。
糕点甜甜的滋味很好地淡化了这种难过的情绪。
“我来的时候，鸣泉已经快不行了，你说想听我讲故事”苏灼没有看向钟鸣泉，而是看向了窗外蝉鸣喧嚣的夏日。
“我想着鸣泉要是走了，一个人多孤单，所以我想去陪你”他回望进那双黑眸中，明澈的雾蓝色眼眸一片清明，仿佛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钟鸣泉低下头，他说：“对不起阿灼。”
这声道歉来得莫名其妙，仿佛钟鸣泉是在为梦中的那个假钟鸣泉而道歉，但他没有解释。
他不可能放手，更赌不起这来之不易的爱与陪伴。
见鸣泉依然不愿意坦白，苏灼握住了他的手，说：“要一起去看看我看过的景色吗？”
“好，我让管家预备一下”话题转走了，钟鸣泉楞了楞，答应下来。
“不需要”苏灼笑着摇了摇头。
他拿出了幻世铃，琉璃色的手摇铃泛着奇幻的光彩，光是注视着都像是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幻梦中，在那琉璃的映照下，雾蓝色的眼眸添上几分神秘的光彩。
这是他第一次在钟鸣泉的眼底下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之前他用的时候都因为种种遮挡，并没有亲眼见证过。
也就不会知道他其实极为擅长幻术，所以鸣泉敢让老僧来试着让他陷入幻术中。
摇第一下铃铛，书房的场景变幻，一望无际的沙漠铺陈开来，吹来的风都带着骄阳的炽热，走来的骆驼真实的不可思议。
钟鸣泉心里一沈，这里的沙漠和老僧幻术中的沙漠一模一样，如果苏灼也能做到这样逼真的幻术，那么他极有可能知道自己做的梦是幻术。
随着铃铛的摇动，他们来到了雪山丶雨林丶江南丶草原，所有的场景都与梦中的一模一样，钟鸣泉的心彻底沈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苏灼使用幻世铃，最后场景变成了玻璃平面的大海，苏灼牵着他的手往前走，路过了万千白玫瑰与红玫瑰盛放的地方。
海平面上生长的玫瑰本该是不寻常的，但玫瑰与大海自身所带的浪漫极为恰当地中和了这种怪异，变成自身独特的美。
苏灼走得头也不回，他忍不住回望，明明苏灼身上的玫瑰香味他很喜欢，却莫名看这两种玫瑰不喜。
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苏灼走在前面，开始编织幻境。
最终他们停在了月亮落下的地方，奇异的景象极为美丽，月亮贴着海平面，清冷地散发着光辉，他们在这里站定，月亮变成了纷纷落下的雪。
你见过大海下雪的场景吗？纷纷落下的雪融进海水中，一点点冰封了玻璃海面，雪花沾在发丝上，寸寸变白。
大海在他们的脚下断流，前方变成了空洞的悬崖，钟鸣泉想起了苏灼坐在悬崖边哭泣的场景，他当时不懂苏灼为何哭泣，但刚刚的故事讲述让他有了猜测。
阿灼是在为他而哭。
苏灼拉着他坐了下来，脚下就是粉身碎骨的悬崖，可他没有恐惧，只是望着那没有尽头的雪。
“鸣泉，我最擅幻术”苏灼隐晦地承认了自己早已知道那场梦是幻术，他没有侧头去看此时钟鸣泉的表情。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这个悬崖不知有什么魅力，坐在这边的总要有人哭。
鸣泉的泪滴滚烫地落进他的颈间，一语不发，但苏灼已经心软了，他擡起手转过头擦掉了鸣泉脸上的泪。
“鸣泉，别哭了，就算知道是幻术，可我还是不会离开你的”
钟鸣泉几乎怀疑自己伤心出幻觉了，周身都像是泡在暖融融的温泉中，原来他不用任何手段，苏灼依然会回到他的身边。
泪水更加止不住地往下流，钟鸣泉抱着苏灼的腰更加不松手了，明明比苏灼还高一个头，此时缩在苏灼的怀抱中显得有些违和得可爱。
“鸣泉，别哭了好不好，我什么都答应你”苏灼放低了底线哄着钟鸣泉。
“永远不许离开我”这个要求霸道又专制，温和的鸣泉也在爱人面前露出了幼稚的一面。
“我答应你”苏灼笑弯了眉眼。
他们早就已经在一起很久了，未来也不会分开，当然这句话不能说出来。
哄好了钟鸣泉，苏灼还有些问题需要解决，比如他们之间的信任问题，苏灼是给了机会让钟鸣泉坦白了，但他从头至尾都选择了沈默。
本质上还是对苏灼的不信任，他在离开清水寺的马车上就已经让钟鸣泉信任他了，可惜的是鸣泉根本没真正听进去。
“鸣泉，我真的不会走了，妖丹的存在可以让你感受到我在哪里，而且如果你想，你可以随时把我找回来”苏灼给了鸣泉很大的权限。
妖丹就已经是他无声的告白了，从此以后，拥有妖丹的鸣泉永远可以找到他。
“我希望鸣泉可以多信任我一点”苏灼笑着说。
钟鸣泉搂着苏灼的腰，意识到了苏灼真正想要说的话，是啊，他确实不信任苏灼，所以才会终日里惴惴不安。
现在苏灼给了他去信任的底气，他选择信任苏灼，相信阿灼真的不会再离开，相信阿灼对他的爱。
“好”
这次是真的听进去了，苏灼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解除幻世铃的幻术，一切变回真实的模样，书房中茶香混着玫瑰的香气，很好闻。
午后的休憩时间里，两人相拥而眠，灼热的夏日真正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