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黑暗故事
歌谣不知有什么魅力，一直很戒备的小孩沈在了睡梦中，在梦里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听见古老的传说里，神明少年坐在高高的树上唱着新世界的第一支歌，他看见漫长的黑夜里第一缕光。
拥有着蝴蝶翅膀，美丽得惊心动魄的神明少年金发蓝眼悲悯地投下一瞥，众生跟着颠倒。
在光里，他看见了神明的长相，和夜晚到来的兜帽少年一模一样。
他醒过来，前所未有的清醒感让他第一反应就是寻找苏灼。
屋子里没有少年的身影，汤迪掀开被子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都没看到苏灼。
是他的错觉吗？他扶着额头，黑眸中一片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重新坐回床上闭上眼，希望再看到梦里的或者昨晚的少年，哪一个都可以，最害怕的是哪一个都见不到，他委屈地缩起来，像是恐惧受伤的野兽幼崽。
“吱——”，木门被推开的声音，让他猛地睁开眼，戴着黑色兜帽的少年手中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逆光站在门口。
少年披着黑底金边的兜帽，越发显得肤色如雪，唇上更是红得如同饱引鲜血，天然的矜贵与朴素的木屋格格不入，像是偶然拜访这里的血族。
一阵风扑进怀中，苏灼抱住扑过来的小孩，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拍了拍小孩的背当做安慰。
“你去哪了啊？”小孩的声音带着委屈甚至有点哭腔。
应该是被吓到了，苏灼得出结论，汤迪还是小孩子，他早上离开确实会吓到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虽然这个小孩已经忘记昨晚说早上就让他离开的话了。
“对不起，我下次会叫上你的”苏灼耐心地哄道。
“这个是给你的礼物”
汤迪这才擡起头看了一眼那个盒子，勉为其难地松了一点力道，让苏灼可以走到桌子边，汤迪全程拉着苏灼的衣角，死死攥着不松手。
苏灼也不介意，拆开了盒子，露出里面的各种形状的白巧克力。
这是皇宫里面的厨师做的，给他带来当零嘴，现在还剩下一盒，刚好可以送给小孩当离别礼物。
当然，他不会说是离别礼物的，估计说完小孩就要哭了。
汤迪看看盒子里的白巧克力，巧克力这种东西只有贵族吃得起，这种白巧克力更不要说了，苏灼的身份真的…很高。
他依然死死地握着苏灼的衣角，也不去吃巧克力，黑眸盯着苏灼又不说话了。
聪明的小孩已经猜到了这是临别礼物，喜欢旅行的少年就要离开了。
他倔强地不收礼物仿佛这样就不会分别，黑眸中开始蓄积泪水。
苏灼捏起一块白巧克力靠近汤迪的嘴边，汤迪也不吃，紧紧地抿着嘴，死死地盯着苏灼看。
“离别才是人生的常态，吃吧”苏灼劝道。
他能够理解汤迪对仅见一晚上的朋友抱有的依赖和善意，但人总是时时刻刻在分离。
“不要，你走！你滚！”汤迪就像一头受伤的小野兽用头顶着苏灼的衣服，推搡着就要把他推出门外。
苏灼控制着力道，握住了小孩意外有力气的胳膊，看着小孩拳打脚踢又避开真的打到他的动作和那红着眼眶的样子，叹了一声气。
低垂着的雾蓝色眼眸让汤迪想起了梦中的场景，那个神明少年也是这样看着普通的人们吗？
怜悯，无奈，但又足够决绝，他也不过是他注视着的普通人之一。
“我下次会再来看你的，小朋友居然想直接赶我走，是不想见到我吗？”苏灼装着难过的样子松开了手，转身黑色的兜帽划出颤抖的弧度，向着门口走去。
身后又吹来熟悉的风，向前走的力道与身后拉扯衣服的力道相抵抗，苏灼停下了脚步。
“没有赶你走，礼物归我了，下次不来我不会放过你的！”汤迪用威胁代替了挽回。
小孩嘴硬得雷劈下来，身体没了嘴还在说。
“可是我想听汤迪说对不起会等你回来的”苏灼重新转身半蹲下来，视线平齐调笑着说。
雾蓝色的眼眸里是可怜的水色，触碰一下就会破碎般，红润的唇微微扬起，就像一只撒娇的猫咪，即使知道是在装可怜，仍然让人无法拒绝。
只想满足他的所有要求，把一切都上供娇养着这只珍贵的绝无仅有的猫。
“要坦诚一些，这样就算再也见不到了也不会后悔遗憾”苏灼接着说，擡起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发。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汤迪顶了回去，别别扭扭地说：“对不起…我，我会等你回来。”
“好，我会很快回来的”苏灼柔声回应。
汤迪背着打猎的弓手中拿着柴刀护送着苏灼坐上了马车，看他没有车夫还问他要不要自己当车夫送他回去。
“不行，不可以欺负小孩，我自己就可以了”苏灼摇摇头拒绝了。
他们挥手告别以后，站在原地的汤迪取下来背着的弓扔掉了手中的柴刀。
几个呼吸间，他就开始拔苗般地长高，一直长到一米八以上才停了下来，相貌也跟着长大，黑发黑眸，举手投足间是北方贵族的疏朗，长相就足以辨认出这是新进大贵族卡塞迪。
睁开眼时那双黑眸依然看向了苏灼离开的方向。
他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但这是第一次听到苏灼主动说会回来，就算真的装一辈子以和卡塞洛迪没有任何关系的身份靠近他也没关系。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喜欢旅行，喜欢自由，讨厌一尘不变的苏灼可以为了卡塞洛迪将后半生绑在皇宫里，却不愿意为了他留在庄园里。
他果然还是很不甘心，但没关系，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和恰当的身份靠近苏灼。
“汤迪”距离成年还有很久，就算出于对幼崽的看护，苏灼也不会放任他不管，更何况苏灼明显很喜欢幼年的他。
早就在远处等着的管家驾着车载着卡塞迪回到了庄园里。
坐在马车里休息的卡塞迪脸色苍白，这样改变年龄的魔法极度消耗体力，甚至会影响到寿命。
当他再睁开眼睛，记忆里已经没有了梦境的内容，只残留一个很温暖悲伤的感觉，他努力回忆也只隐约窥见一只赤裸的如神迹的脚踝在叶片间晃荡，勾人上前握住。
马车车轮滚动，时间跟着车轮转得飞快。很快回到皇宫的苏灼照例被卡塞洛迪喂了个饱，抱着回去睡觉了。
在躺上床以后，卡塞洛迪抱着他哄他入睡，低沈的嗓音配合着他讲的故事催人入睡。
“就这样，国王和变成人的夜莺王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卡塞洛迪将他们的故事改了一点当睡前故事讲给苏灼听。
“这个故事我亲身经历过，没有意思”苏灼拍了拍被子表达不满，拍起的被子软软地翻起一阵阵波浪，就像一只翻肚皮的可爱狗狗。
刚洗完澡泛着粉意的指尖被国王抓住放在嘴边烙下一串吻，亲得那粉意开始泛起暧昧的红。
“那我们换个故事讲”一向纵容苏灼的卡塞洛迪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双生子，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差别却很大，大哥擅长管理财产，他的经营能力很强，性格内敛稳重，小弟活泼张扬，也继承了一部分父亲的财产并且发扬壮大”
“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双生子的关系变好，而是一天天的变差”
苏灼已经知道卡塞洛迪在借故事影射现实了，他抱着菱形小枕头，将头搭在枕头上，被卡塞洛迪玩着手指，静静地听着并不发表意见。
“有一天，大哥遇到了心爱的小猫，小猫通体雪白，有着一双星辰一样的眼睛，漂亮得让人第一眼就喜欢”
“大哥太喜欢这只小猫了，所以带着小猫回家了，甚至跟全家宣布要和小猫订婚”
卡塞洛迪真的…总喜欢无声地炫耀着自己对他的喜欢，苏灼无奈地想。
“家里并不接受大哥居然要跟猫订婚，小弟趁机说让他来看管小猫”
“他们的父母同意了，不久以后小弟娶了个漂亮的少年回家，被关在家里的大哥只在婚礼上看到了少年的样子”
没想到故事是这样走向的苏灼将手抽了回来，盯着卡塞洛迪的脸颊看。
莫名感觉脸颊一寒的卡塞洛迪感知到自家小王后又想要扇他了，赶紧改了原本黑暗的故事走向。
“不用，你接着说原本的故事”苏灼打断道。
卡塞洛迪怂怂地接着说：“大哥认出来这就是当初的小猫”
“他疯了，在雨夜里杀掉了双生子弟弟，抢走了猫咪少年”
“少年不愿意跟大哥走，哭着守住弟弟的尸体不愿意离开”
“为了逼少年跟自己走，他就找巫师抹去了少年的记忆，伪装成弟弟的性格”
“直到死亡分离了他们，少年都不知道自己嫁给了哥哥”
很黑暗的故事，苏灼在这种黑深残的故事里居然觉得还挺有趣的。
他没有代入里面的任何角色，仅仅是旁观的话，他认为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本质上都是疯子。
而且和少年在一起的其实依然是弟弟，哥哥到最后也还是在白费心机，因为在少年的记忆里弟弟一直陪着他。
而哥哥为了创造他人的美好记忆抹去了自己原本的性格，彻底成为了另一个人，实际上死掉的是哥哥。
“卡塞迪很不甘心，他觉得我凭什么选你”苏灼擡起手放在了卡塞洛迪的脸颊上，看见他身体一抖又强行忍住，露出了恶趣味的表情。
妻管严的国外陛下本能地害怕他的小王后会气得给他再来一巴掌。
“因为先遇见就是先遇见”苏灼给出了差不多的答案。
卡塞洛迪并不喜欢这个答案但又庆幸是这个答案，他没有问苏灼如果先遇到的是卡塞迪会怎么样。
因为不管怎么样，现在的结果都是苏灼选择了他，这就够了，他不问理由，他只要他的小王后待在他的身边，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这个故事我也不喜欢，我是普通人，喜欢看大家都好好的童话结局”苏灼最后点评了一句。
“会的，国王与王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不是吗？”卡塞洛迪点头同意道。
“那得看国王陛下的表现”苏灼打了个哈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