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慢放时间
花树上缀着一朵朵小粉花,风吹花摇落,粉嫩的花瓣顺着清澈见底的水流一直漂流到下游,随着被打破了安静的水面卷入了河底。
一圈圈的涟漪荡开来,一只铁桶砸进了澄澈如镜的水面,拉动麻绳,铁桶被强大的拉力带回了岸边。
只到成人的腰高度的小孩提着打满水的铁桶,腰间别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往密林里面钻。
回到小屋门口,汤迪将水桶里的水倒进修建的小水池里,而后压低了脚步推门进去。
屋子里没有点灯,厚重的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丝光线照进来,像是地精建造的地下城堡。
昏暗的环境下,桌上摆着珍贵的香料,通过特殊的熏制方法,散发着催人入睡的香气。
清幽地浮着空中,这种香味与苏灼身上的玫瑰香混合过后,能够闻到尾调的一点玫瑰香,汤迪起伏的胸膛代表着此刻的不平静。
现在太阳已经完全从东边升起,也该吃早饭了,汤迪调整好呼吸轻柔地扶起床上还在睡的苏灼。
“醒醒,小贵族吃饭了”这种时候,汤迪意外的柔和,没有嘴硬也没有刻薄,属于孩子的童音夹杂着一丝沙哑响起。
苏灼慢慢地睁开眼睛,手指握住了汤迪的小臂,坐起身来,他点了点头,让汤迪去小厨房,他要换衣服了。
“这个,你穿这个,我随便买的,你…爱穿不穿”见苏灼清醒了,汤迪恢覆了嘴硬,将羊毛细线织成的衣服放在了苏灼的枕边。
“好吧”苏灼失笑地点点头,昏沈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
汤迪站起身去了小厨房里煮早饭,他想到苏灼可能吃不惯一天三顿都是打猎的东西,因此特意上城镇里买了一些培根鸡蛋之类给苏灼当早饭的。
开锅点火,将培根放进平底小锅里慢慢地煎,油脂与肉的香气飘了出来。
坐在床上的苏灼手指顺了一遍衣服,羊毛细线做成的衣服很保暖,现在还是早春,穿着刚刚好,他将衣服穿好,白色的长袖衣服做得简单,只在手腕和脖颈的地方留了一圈玫瑰花边。
裤子是黑色的长裤,还有一件纯黑金边长袍,是翻边领子的,像是兜帽一样垂在肩膀上,袍子一直长到膝盖的地方,留下了挂饰的环扣。
汤迪放在枕边的衣服最底下就是一包纯金的配饰,各种图案的都有,苏灼挑了个几个菱形的镂空坠子金饰扣在了衣袍上。
站起来的时候,长袍上天然的形成优美的衣褶,挂着的金饰在衣服上起到了良好的点缀作用,显得低调高贵。
他换好衣服去外面洗漱干净以后,屋子的木桌上已经摆上了做好的早餐。
煎得外脆里嫩的培根旁边是两颗流心蛋,还有一个份量很大的蔬菜鸡肉三明治。
苏灼坐下来开始安静地吃着早餐,汤迪的视线强烈地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没有感觉到一样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
视线变得越来越强烈,苏灼才瞥了一眼对面虽然在吃早餐但一直看他的小孩,黑发黑眼的小孩看呆了一样傻傻地盯着他。
“怎么了,把我看成你的仙女教母了?”苏灼嘴角一勾,随口问。
话语里的调笑打破了整体上清冷如教堂中年轻神父的氛围,有点邪气的笑容,像是平常家贵族的少爷在笑话喜欢的平民姑娘。
汤迪撅起嘴,收回了视线,低头恨恨地划着木盘子里的培根肉,发出咯拉咯拉的难听声音,就差把我生气了挂在脸上。
觉得丢脸的汤迪咬下一块培根以后反击道:“你不说话的时候好看点,一说话就很…”
舌尖上滑过的“难看”两个字对着那张堪称王国玫瑰的脸根本说不出口,更不要说卡塞迪本身就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比小王后更好看的人,即使有,也很难像眼前的少年一样,天然的清贵混合着锐气,那红润的唇与蒙着雾色的猫瞳又带有艳色。
这样的少年除了让人愿意跪下侍奉以外,也让人想要握着他纤细的手腕索要狎昵的奖励。
“你是第一个想说我长得不好看的”苏灼放下刀叉接话,双手撑着脸颊,半垂猫瞳,冷色系的眼睛总是在装负面情绪的时候发挥着异常好的作用。
“…我没有,好好吃饭!”前面半句有点心虚,到后面提醒吃饭就骤然加大了音量,凶狠的语气能吓退一个有丰富阅历的成年人。
他的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小孩的眼眶因为羞恼都开始泛红了,握着刀叉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烦躁扼住了他的理智。
苏灼压低手腕,修长的手指如同弹钢琴一样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汤迪的视线被敲击的声音吸引,那曲调和之前听到的苏灼唱的歌谣调子一样。
在这样的调子下,汤迪的种种情绪被一一抚平,他缓慢地去看苏灼,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苏灼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灰色的,在他的眼里,一切都太分明也太冰冷。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要独吞母亲留下的遗产,他知道早逝的母亲不爱他们家的任何人,只是为了所谓的责任生下他,他知道丽贝卡嫁给父亲不出于爱,他知道王国的女巫不会祝福普通人,她们向贵族献媚。
但就是这样有点糟糕的世界,苏灼是不一样的。他出现的那一刻,就是不一样的,他身上有太多丰富的色彩,浓烈如火中盛放的玫瑰,清冷如水中遥远的月亮。
也因为苏灼这过于丰富坚定的自我,他总是觉得看不透苏灼,不知道他的来历,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不知道他以后的计划。
他只能尽力去猜,做那个追逐神明的最虔诚也最想渎神的信徒。
发呆太久,苏灼已经敲完一小段调子了,他停下来饶有趣味地看着还在出神的汤迪,小孩子不知道又在脑补什么。
“明天要走了,下次还会来看你的”苏灼打断了还在出神的汤迪,他收拾着木盘子,站起身走过汤迪身边时说。
汤迪匆匆地将食物塞进嘴里,吃得腮帮子鼓鼓,端起自己的木盘子,跑到苏灼的身边,手抽走了苏灼手里的盘子,不给苏灼说话的机会就钻进厨房里开始洗盘子了。
像是森林里可爱的小矮人,苏灼这样想,他推开了窗户,让风能够来拜访,转过身坐回了床边,闭上眼睛听着厨房里水流滑过盘子的声音。
那是平常日子里的小趣味,他让情感在这间小屋子里自由生长,想着至少我们还有一年的相处时间。
一年过后,我们不管是如何的爱恨交织你死我活,那都是一年以后的事情,至少在此刻,他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
让他看看回溯时光里卡塞迪小时候的样子。
厨房的水流声停了,桌上传来轻微的响动,是小篮子接触到木桌子表面的声音,被苏灼细心地注意到了,他睁开眼睛,篮子里是用大叶子包着的紫红色的浆果。
小浆果一小串一小串的挨在一起,成熟以后散发出香甜的气息,苏灼拿了一小串吃,嘴中爆开来浆果汁水,酸甜可口,拿来做饭后水果很合适。
厨房中的水流声继续,苏灼挪了张椅子坐在厨房外面,抱着小篮子看着还在洗盘子的汤迪时不时吃一口。
也不知道汤迪是如何找到这些稀有又美味的浆果,就连皇宫中这类的水果也不多,但在这个森林中就像有什么魔法生物眷顾着这里,让汤迪走过的地方浆果疯长。
看了一会儿,水流声就停了,汤迪转身哒哒地跑到苏灼身边,手上还沾着水,黑眸中压抑着覆杂的渴望,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压力倍增。
苏灼不害怕,捏了一串小浆果喂到汤迪的嘴边,被一口吞掉了,汤迪吃着浆果转过身继续跑回去洗盘子。
他们默契得就像是相处了不知道多少年,就连汤迪自己刚开始也只是抱着吓一下苏灼的想法,但偏偏苏灼就是能明白他冷脸下真正的意思。
心情愉悦的汤迪快速洗完了盘子,擦干净手以后扶起苏灼到外面散步,每天都待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所以汤迪养成了饭后带着苏灼去林子里散步的习惯。
他将弓箭给了苏灼防身用,自己就拿着柴刀出去,林子里什么小动物都有,多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苏灼背着弓,跟着汤迪往前走,树木生长得很繁茂,挤得路都没有多少,汤迪牵着他的手走在他的前面,挑着能走的地方。
视野在拥挤以后突然开阔起来,让人猝不及防地跌到一小片空地中,这里依然没有什么光照进来,但诡异得不让人觉得昏暗,恰到好处的光线强度。
不寻常的地方总是怪异的,这一小片空地里停着一辆改造过的马车,车厢的地方改成了放东西的货架,凌乱地摆着各种倒入五颜六色药水的魔药瓶,一个有着精灵耳的小孩躺在货架顶上,翘着腿闭着眼休息。
草地被踩过的动静让他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往下看,地面上站着一个满脸戒备的汤迪和身后跟着的背着弓漂亮得不像是人族的少年。
小精灵跳下来,没调整好降落姿势摔了个狗啃泥,哎呦出声,尴尬地站起身拍了拍脏了的衣摆,站在自己的货架前开始推销。
“呀,两位客人需要什么魔药吗?只要你们需要的,我都可以做出来,价格好商量!”小精灵自豪地拍了拍胸膛,碧绿的眼睛闪烁着看到金钱的亮光。
原来是卖药的小精灵,苏灼自己当过精灵王,看到这个世界的精灵天然愿意亲近。
他说:“嗯,我想要能让小孩不嘴硬的药”
说完空气都安静了,小精灵看看苏灼又看看牵着他的小孩,这里应该没有第二个小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