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不是人类
长着精灵耳的只到苏灼膝盖的小精灵叉着腰，举着足有他脸大的放大镜绕着汤迪转圈观察，严肃地像是在研究什么困难的魔法阵。
漏进来的光线穿过放大镜集中到汤迪的脸上，光斑把那张臭脸照得更加明显了，面无表情地盯着还在折腾的小精灵。
小精灵费瑞迪咳了一声，收起了放大镜，神神秘秘地背着手对苏灼说：“我这有能让人类说真话的魔药，但他不算人哎”
苏灼看向身前脸色更难看了的汤迪，又看看费瑞迪，嗯，有点意外。
“你说什么？”汤迪声音冷得像是在极地活了几十年一样。
费瑞迪被吓得连连推后，倚在自己的马车上，夸张地顺着气，碧绿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汤迪。
“说吧，什么意思？”苏灼平静地问，雾蓝色的眼眸如同极昼的天幕，始终不变又无所顾忌。
他握了握汤迪的手，稳定住了小孩的情绪。
“就是，就是他不是人类啊，他明明是巫妖！”费瑞迪尖叫着说。
就算是精灵这样尖锐的声音也不谈不上好听，苏灼往后退了一步仔细地端详着身前的汤迪，看起来就是普通人类小孩的模样。
“巫妖会寄居在人类家庭里面在短时间内长大，长大以后就会把家庭里的人都杀掉，他们还会…”
“闭嘴！”汤迪打断了费瑞迪的介绍，举起了砍刀，目露凶光地看向吓得躲到马车顶的小精灵。
站在他身后的苏灼看着一人一精灵对峙的场景，有种微妙的荒诞感，就像在看一出精心准备本应该是骑士拯救被恶龙抢走的公主的话剧，但这出剧本最终的结局却是恶龙迎娶公主。
他知道汤迪不敢转身看他，怕面对他的质问或者不信任，只能伪装出一戳就破的勇气色厉内荏地对待小精灵。
“好吧，有没有让巫妖不嘴硬的魔药？”他就像完全没有看到对峙一样，稀松平常地接着问。
费瑞迪瞪大了眼睛，摸了摸自己好好存在着的精灵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会有人类这么平静地接受危险场景的？
难道这个人类也不是人？
“你…你是人？”费瑞迪颤抖地问，不会两个都是巫妖吧，那他岂不是走不出这里了。
苏灼托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接着他说：“我是精灵王”
“我怎么不知道精灵王换人了！而且你都没有精灵耳朵啊！”费瑞迪控制不住地尖叫道。
“吵死了，闭嘴”汤迪烦躁地挥了挥砍刀，威胁费瑞迪。
武力震慑非常有效，费瑞迪捂住嘴巴不说话了，只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委屈地控诉着两人的恶劣行径。
“我不是很在乎他是不是巫妖，我的情感不会因为他的种族出现什么变化”苏灼握紧了汤迪的手，看似在跟费瑞迪的说话，但他的话语更多地在安抚小孩。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他会快速长大这件事，小孩变老孩？”苏灼顺势开了个玩笑，氛围轻松了下来。
“好吧，那因为他是巫妖，钱还得多加点”费瑞迪放下了手说。
汤迪也放下了砍刀，他没有回头，红透了的耳朵尖落在苏灼的眼里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态度了。
“我，我不喝”汤迪说话的声音都藏着明显的害羞。
“嗯，好吧，那你要多久长大呢？要两三年？”苏灼蹲下来捏住了汤迪的耳尖，烫烫的温度从指尖传过来。
耳尖被捏住的感觉不好受也不难受，微妙地介于两者之间，汤迪擡起手偏过身犹豫又犹豫地握住了苏灼的手腕想将他的手扯开。
“疼”苏灼一个字就直接定住了小孩，汤迪无措地松了手，撇了撇嘴自暴自弃地不去管苏灼的动作。
“娇气包”汤迪嘀咕了一句，还不放心地盯着苏灼的手腕费力地看，担心自己真的把他握疼了。
“喂，他其实已经不知道多少岁了吧”费瑞迪嚷嚷起来。
“我还有一年就成年了”汤迪不管费瑞迪，对着苏灼讲话。
一年啊，真是刚刚好的时间，苏灼笑了笑，雾蓝色的眼眸如同落日下破碎的海平面，美得醉人心魂，他们的时间就像是倒置的沙漏，已经开始展现残酷的流逝的一面了。
“那什么，你们要是不买的话就算了”费瑞迪尴尬得像是陌生人误入别人的求婚现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灼点了点头，转头将注意力放在货架上，这些魔药大部分他都可以自己做，也有一部分有趣的。
“卖增幅剂吗？我想要加强魔法阵效果的增幅剂”苏灼说。
费瑞迪眼睛一亮，从车顶上跳了下来，手指在货架上翻来翻去，时不时扔出来一些奇怪的材料，甚至还有一只正在吃萝卜的兔子。
兔子刚跳出来，就被汤迪抓住了耳朵，这只兔子肥得恰到好处，一看就是烤兔肉的好材料，汤迪盘算着晚饭可以再加一道烤兔子，顺势将兔子收下了。
“找到了！”费瑞迪举起一瓶深蓝色的魔药，瓶身上还贴着精灵语的标签。
他刚转身面对着苏灼，就看到汤迪偷了他的兔子，瞬间尖叫起来“把瑞贝特还给我！”
“不要，你又不能证明这只兔子是你的”汤迪恶劣地举起了兔子，故意展示给他看。
“呜呜呜，你欺负精灵”谁知道费瑞迪一屁股坐了下来哇哇大哭。
嚎哭的样子完全没有精灵的优雅，像是街边被抢了玩具的小孩，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伤心地擦了一把脸的费瑞迪可怜兮兮地盯着苏灼，他已经知道这两个人里面，汤迪听苏灼的了。
“作为交换，我把兔子给你，你的药水不收我们钱，不然我们今晚就吃烤兔肉”汤迪说着，砍刀已经举起来了放在兔子的身体上边了，如同一个随时会发生惨剧的的断头台。
苏灼看着汤迪熟练的威胁，眼睛一眨，从长袍里拿出一小袋银币，这里面的钱差不多够买药水了，他知道这药水很难做，给这个报酬完全是值得的。
“不行，药水太难做了…”费瑞迪哀嚎道。
这完全就是亏本生意，这瓶药水品质很高他可是做了整整一个月啊！
苏灼拍了拍汤迪的肩膀，从他的手中接过了还在乖乖啃萝卜的兔子，将小兔子抱在怀里，拿着钱袋走过去，身后跟着臭着脸的汤迪。
“这些够了吗？”苏灼打开钱袋问。
“够了够了”费瑞迪点头如捣蒜，将药水递给了苏灼，苏灼打开木塞，深蓝的药水飘出海盐的味道混合着果木香，检查了一下确认没问题，将兔子和钱袋都给了费瑞迪。
“谢谢，那我们先走了”苏灼礼貌地挥手告别，带着汤迪往回走。
在即将离开这片神奇的空地时，汤迪回头，黑眸对上那双狡黠的碧绿眼眸，精灵无声的带着笑意说了一句话。
汤迪随意地点头以后干脆地跟着苏灼往回走。
“舍不得我们的巫妖宝宝”苏灼语气惋惜地说。
汤迪默不作声地端上一大碗海鲜汤和色泽诱人的意面，他被叫得又觉得不好意思又忍不住要回说几句。
“不像我们的精灵王宝宝，不是精灵都可以当精灵王”
“你不信？”苏灼拿着银叉子卷起一口裹满肉酱的面等着凉的间隙问。
汤迪舀汤的动作停了一下，他不信，但是苏灼的形象和语气太有说服力了，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苏灼是不是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当过精灵王。
“太可惜了，我现在退位了，不然一定带我们的巫妖宝宝看看生命之树”
苏灼说到“生命之树”的时候，汤迪完全呆住了，他不知道什么生命之树，精灵族也没有生命之树这个东西，在苏灼的描述里又确实存在。
“你在说故事吗？”汤迪不确定地问，黑眸中是满满的迟疑，举着叉子的手也放了下来。
他想起自己曾经认为的苏灼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想法，会不会苏灼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其他世界里，他是精灵族的王，是高高在上的王位继承者，守护着生命之树。
苏灼看他当真了，笑着说：“对呀，是故事”
是过去的故事。
汤迪不知道怎么的，松了口气，他怕苏灼真的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回到他的世界里再也不回来，还好这些假想只是假想。
隔天一大早，苏灼重新坐上了马车，他告别了森林向着皇宫驶去。
汤迪收拾好屋子里的东西，没有立刻跟着管家回庄园处理事情，而是独自去了之前散步的密林。
靠在马车上的小精灵或者说暗精灵已经恭候多时，他的手上抛着一枚金币，碧绿的眼睛变成了纯正的黑色。
他根本不是光精灵，他是暗精灵，喜好钱财，四处游荡，热衷实力至上。
“王，满意吗？”暗精灵行了个礼，吊儿郎当地问。
“下次别收他的钱，回族里以后，直接找我要”卡塞迪淡淡地回道。
他不是巫妖，在苏灼面前演戏也只是为了解释他在一年内的变化，一直维持小孩形态太费魔力了，而且也不好亲近苏灼。
当然也不算完全说谎，他确实不算完全的人类，他的母亲是精灵族的王女，他是精灵混血。
王女一生都被责任束缚，最终的反击竟然也只是找个人类成婚生下混血种的王储，懦弱又可悲。
站在马车旁的费瑞迪挺佩服这位精灵王的，即使是混血还是打服了族内所有反对的精力，靠着无可置疑实力和软硬兼施的手段硬生生坐稳了精灵王的位置。
虽然暗精灵承认精灵王，但他们并不完全听命于精灵王，到卡塞迪这一位精灵王就完全变了，他们就喜欢这样的王。
因此费瑞迪收了一点钱就愿意帮着演戏。
卡塞迪想起苏灼说的生命之树，他作为精灵王都没有听说过，很难不去在意，尽管昨晚被安抚住了。
在那不安的假想背后是他不愿意去面对的现实。
“你见过像他这样的种族吗？”卡塞迪放低姿态询问见多识广的暗精灵。
费瑞迪摸着兔子的手停下来，半垂着眼眸，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黑眸沈沈。
“王，即使是我，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生灵，他属于人族但又让我觉得他不是人族”
“我居然真的有点信他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种族的王”费瑞迪开着玩笑说出了真心话。
“假想而已”
假想不该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