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尘目视前方,不再讲话。苏音侧头,却不能将她被长发遮住的侧脸看完整。
幸而,她看不完整。
…
二楼最西边,有一间专门储存杂物的教室,教室非常大,里面东西不多,只有几张桌椅,一些陈旧的书籍。朝南的窗户边,还有一架落灰的钢琴。
如果不是许倾尘带她来这里,苏音根本不知道学校还有这样的空教室。
一进门,苏音就发出感慨,“光线真好啊老师,这里好适合睡觉。”
许倾尘顺着她说:“那你就睡吧。”
苏音:“真的可以吗?”
许倾尘:“当然。”
苏音好不容易能和许倾尘一起待在如此安逸的环境中,她才不要睡觉,她想讲话,想不停地和许倾尘讲话,讲到她厌烦为止,但又该讲些什么,从哪开始讲。苏音又不知道了。
许倾尘没注意到她的踌躇,而是边开窗户边说:“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怎么不讲了?”
苏音一瞬错愕。
她根本没什么可讲的,刚才说有事要讲,也只不过是私心想和许倾尘多待一会儿。
现在怎么办。
该讲什么。
许倾尘挑眉:“没话说?那我走了?”
她说完,作势要走。
苏音几乎是脱口而出,“别走。”
大概是本能反应,她的手也扯住了许倾尘袖口的一块布料,她又说:“老师,你…愿不愿意听听我的故事?”
许倾尘神情疏淡,阳光穿过不会摆动的树枝照向她,她伸手,摸了摸苏音的头,“好。”
苏音不禁鼻酸,心中颤动。
以前她没有父母亲人在身边,她没有人可以信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有许倾尘了。
是老师,是长辈,也是朋友,是姐姐。不管许倾尘怎么想,至少在苏音心里,是这样的。
所以,苏音愿意用一万个真心去相信许倾尘。她愿意说出所有过往,包括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可是,尝试开口太难。
许倾尘并没有催,她看上去非常冷静,精致的脸廓并未展露任何表情。
谁都无法读懂她。
她们就站在那里,一个看风景,一个看“看风景的人”。
苏音到底没说。
许倾尘到底没问。
苏音想讲,怕许倾尘不想听。
许倾尘想听苏音讲,怕自己不敢听。
于是,她们就僵持着。
直到把这个白天熬完。
…
后来的很多年,苏音想起今天,只能隐约记起,许倾尘给她弹了很多曲子,其中一首,应该是叫——
《爱情转移》
第30章 借我
晨光高照,酒店窗帘拉紧,一丝光都照不进来,屋内弥漫着皂角味道以及一阵难以言喻的气息。
雪白且凌乱的大床上,女孩掀开被子,坐起时用被角遮了下胸口,楚楚可怜道:“你就这么走了吗?”
“嗯。”
意料之中的答案。
又一次失落,女孩却又一次忍住,她尽可能展现出最完美的笑脸,轻声细语道:“我知道你很忙,但你能在百忙之中分我一点时间我已经很满足了。”
“嗯。”
总是这样,连说几句违心的花言巧语骗她都不肯。女孩努力地强颜欢笑,但她笑不出来,她只是悄悄裹紧被子,裹住那早就灰飞烟灭的自尊心。
毕竟。
她只是一只不被重视的金丝雀。
但她不得不承认,一开始她想要的仅仅是钱,可她却愈发贪心,现在想要的竟然越来越多。
尽管知道不应该,女孩还是决定义无反顾地感情用事一次,她问:“你选择我的原因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因为。”
“因为你最像她。”
听到这个回答,女孩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她曾幻想过自己被选择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年轻漂亮,也可能是自身某个闪光点让对方所心动。她想过一万种可能,万万没想到竟会如此荒唐。
像。
像谁?
她究竟是谁?
既然已经越界,那便放纵这一回,女孩索性问个明白,“我像她,那就是说你和她没在一起,是吗?”
阳光在窗外飘游,找了个缝隙钻进来,女孩的视线紧紧追随着眼前人,她在期许着什么。可是,最后一点生机还是被击垮,不留一丝情面地垮掉。
“是。”
“不过,等她长大,我就能和她在一起了。”
-
运动会结束后,大家很快调整状态,毕竟放松只是暂时,学习才是最要紧的事,而且最近有传言说:从这届高一开始,将从高一下学期进行文理科分班。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但没有证实过,所以谁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音也听说了,按理说什么时候分文理对她都没有影响,反正她要学理,但很奇怪,只要一想到要离开这个班级,胸口就堵得厉害。
是在舍不得什么吗?
苏音盯着黑板,视线转移,又望向厚厚的墙,她在寻找,寻找真相。
如果那阵玫瑰香没有飘来,苏音或许会停止这番自我审问,但她来了,真相也来了。
是—
舍不得她。
苏音任由心底轰鸣一片,她相信,只要不管不顾,这种感受总会消亡。
一分一秒过去,消亡的却只是时间。
苏音不懂,她抬起疑惑的眼,试图通过注视来抚平这片波动,奈何又是徒劳。
许倾尘就像一片海,一眼,便让苏音掉入无边海底。苏音失了魂,只听见海水砰砰作响。
然后,一阵快意将她侵蚀。
苏音浑身绷紧,她的手不知不觉攥成拳,眉眼间燃烧着雀跃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