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小吏跟在后面,引着陈晋安去另一侧坐。
陈晋安正对着许婉然的方向,坐下。
平南侯府的护卫随后进来,快步到许婉然身边,恭敬禀报:“大娘子,陈少将军是世子的客人。”
许婉然闻言,停下针,静坐几息,才周全有礼地吩咐:“取咱们带的好茶叶,为少将军沏上。”
护卫们并不会茶道,一道过来的那些娘子倒是有擅长的,但她们如今不是女侍了,若是为了待客请下来泡茶,实在有些强人所难,许婉然也担心她们多想,便亲自沏好茶,教护卫送过去。
“少将军,请用茶。”
陈晋安抬眼,并未拒绝,接过公道杯,试了一下温度,没往茶杯中斟茶,直接一口饮尽。
至于什么滋味儿,他没品出来,只解渴了。
而许婉然背对着他,没看到他是如何喝得,可护卫刚拿走公道杯就又拿回来,她便猜到了。
许婉然没有生出诸如“牛饮牡丹”之类的念头,不紧不慢地又沏上一杯。
许婉然瘦,肚子还不算大,穿得宽松,完全没有显露孕相,方才拿着针线,周身都透着一股子温柔,沏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喝个水,如此费劲,陈晋安看在眼里,颇不耐烦这些文雅人的待客之道。
不过胆小,弱质,随便一只手就能捏死,还长成这个样子,若是有悍匪敌寇出没,这种女人跑都跑不了,一定生不如死。
是以,陈晋安没有像在刺史府那般不客气,许家的护卫端过来的茶,他都喝了。
许活回来时,他刚灌完第五杯,茶味儿都淡了。
许婉然见到她们,喜上眉梢,紧绷全消。
许活视线来回扫过,便抬手请陈晋安随她去房内说话。
两人进去,不过两人的下属都在门外守着,隐约还能瞧见。
方静宁走向许婉然,“阿姐,我和你一起做。”
小荻瞥了一眼,赶紧收回视线,夸张地抚胸口,“真可怕。”
许婉然和方静宁对视,调侃她:“又不会吃人。”
“那可不一定。”小荻小声嘟囔,“这位少将军看起来就不会怜香惜玉,没准儿还会打女人,大娘子您都不怕吗?”
许婉然坦率地说:“突然见到,是有一些,能够平复。”
方静宁也低声附和:“不瞒阿姐说,在刺史府见着,我也有一些。”
大家都一样,三个人对视,偷偷笑起来。
驿馆客房内,许活和陈晋安毫无宴饮续杯的气氛。
陈晋安没有任何攀交情的意思,冷淡简洁道:“父亲答应予你的方便,今日我代为做了,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许活道谢,也请他向陈大将军转达谢意。
陈晋安话已说完,便欲告辞。
许活叫住他,没有拖拉,直入主题:“听闻有一些罪犯会流放至玉苍军管辖的石场,一部分百姓也会去边关修城墙服徭役,仁县有一长坪村,全村村民受前任县令迫害,先后被送到了边关,可否请少将军查清楚,放归他们?”
护卫跟着马康派出的人一路西行,便发现海珠他们这些老老少少被抓走后,是要送往石场。护卫阻截了他们要害人的行径,又想办法打听到,先头长坪村的男人们也都分散在那头,不知生死。
边关苦役极重,苦役中累死病死乃是家常便饭,也不能逃走,甚少有能一直捱下去的。
马庆此举,既整治了人,又不沾手,不可谓不毒。
许活道:“正值农时,仁县还有大片土地闲荒,亟需人手,若是耽误春耕,今年的税收成困难,粮草上也得缩减……”
她也是在说明,不可能真的井水不犯河水。
陈晋安面无波动,答应地轻易:“我回去便派人过去,若无他事,便告辞了。”
他不是在问还有没有事,是要许活适可而止。
许活哪怕心里还有些打算,也没有再得寸进尺,客气地送陈晋安出门。
陈晋安不准备在云中城逗留,要日夜兼程赶回边关。
许婉然和方静宁她们已经不在大堂。
先前端茶的护卫就等在大堂中,见陈晋安出来,一手提着十几个装满水的扁壶,一手提着点心上前,恭敬道:“陈少将军,我们大娘子听闻诸位要赶路,准备了些饮食。”
他还多转达了一句:“我们大娘子怕诸位不够喝,水多准备了些。”
陈晋安盯着那一串扁壶,脸色阴沉。
许活以为他觉得他们擅作主张,所以不快,便道:“若是少将军有所准备,便不必理会……”
她话还没说,陈晋安便亲手抓住那一串扁壶上的绳带,伴着磕碰的叮当声,健步如飞地离开。
许活:“……”
怎么回事儿?
她疑问地看向护卫。
护卫摇头。
许活去寻方静宁和许婉然,便多问了姐姐一句,他们浅薄的交情,其实不必准备得如此周全。
许婉然解释:“他看起来很渴,又是你的客人。”
许活:“……”
很渴?
虽然莫名其妙,但交集不会太多,许活便没再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她教众人准备,明后日便去仁县正式赴任。
……
云中城马宅——
马庆回到宅子里,焦虑地来回踱步,思索许多,召来亲信,催他赶紧回仁县,做好另一手准备——让马康带着马家人一起逃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若是他安然无恙,再接回来便是。
亲信听命出去办事,然而没多久,他便慌张地回来:“大人!宅子被州衙的士兵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