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杨毅也有点慌，忽悠人毕竟不是他的专业，可是这箭在弦上，死马也要当活马医，只有硬着头皮说出刚刚和庄楚商量的那一套话术：“见教倒是谈不上，只是详情陛下看场戏而已。”
崇祯看了看王承恩，后者立刻会意，很自觉的担任起了捧哏：“哦？此话怎讲？”
“李自成打到京师陈霞却也愿意接受招安，陛下却迟迟做不了决断，可是为何？”杨毅庄楚二人多多少少看过点穿越书，明末这场戏那也是有点了解的。
昨天，李自成派在昌平投降的太监杜勋入城与崇祯秘密谈判招安。李自成提出的条件为，一，割地称王，二，要钱要粮，三，听调不听宣。也就是割西北一带分封国王，并犒赏闯军军资百万，“原为朝廷遏群寇，尤能以劲兵助剿，但不奉诏与觐耳。”这当然是崇祯巴不得的好生意，自然千肯万肯，立马召开内阁会议。最后一买卖了，大家赶紧表个态吧！没想到，在首辅魏藻德的带领下，大家踊跃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跪下，低头，不吱声。
就这样，崇祯一个人玩干瞪眼玩到了李自成进了外城。
崇祯听到这里，忽的眯起眼睛，两眼寒芒有如实质：“你可是李闯那边的说客？”
“我？”杨毅看着崇祯的眼睛，仿佛看到因超时而要给差评的顾客，立刻触发被动，反瞪了回去：“他李自成一会就要进城了，如今何须说客。陛下答应不了李自成的条件，那是因为陛下并无钱粮，不知我说得对是不对？”
若是国库里还有银子，崇祯何须让众臣捐款，闹出首辅魏藻德捐五百两的大笑话。崇祯自然是没钱的，但这并不代表北京城没钱，崇祯只是拿不到这个钱而已。
这下崇祯真的相信了，眼前这人是不是神仙不好说，但肯定不是一般人。难不成老祖宗显灵，在某个宫殿下面埋了应急的钱粮，现在派这人来通知朕的？当下也不迟疑，连忙问道：“国库空虚，朕的内帑也是空了。莫非先生有钱粮？”
“有……也没有。”杨毅此时很羡慕庄楚的那一脸胡子，自己要是羽扇纶巾，那这人可以侃侃而谈，可现在穿个外卖黄袍装神仙，终归是有点出戏，看得一边的庄楚只想笑。
若在平时，遇到这等货色，崇祯自然是让锦衣卫拖出去打上几十廷杖，如果没死再来说话。但此时穷途末路，心烦意乱，也不想多话，对旁边的王承恩又使了个眼色。
“可是那点石成金，无中生有的仙术？”王承恩知道崇祯让自己抛砖引玉，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恰当的话语，既然别人说是神仙，那就说两门仙法吧，倒要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毅见高人装得差不多了，老神在在的说道：“这京师有钱粮，只不过，陛下拿不到。”见崇祯没说话，只好自己接下去：“各部堂均有府库，自有截留隐匿的勾当。更不说各级官员中饱私囊，王公贵族累世积淀，豪商富户经营所得。天下财富，半于京师，只是这钱，陛下拿不到而已。”
崇祯一听，这不是屁话嘛，京师有钱吗？当然有了。崇祯知道吗？当然知道了。不光知道，连哪些有钱，他也是一清二楚，毕竟手里的东厂锦衣卫可不是吃闲饭的。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首先不能抄太监的家吧，毕竟管抄家的就是太监，谁会帮他自己抄自己？其次不能抄官僚吧，真要动官僚，明天就集体给你摆烂。
好吧，最后剩下勋贵了，崇祯倒是付诸行动，刚刚抄了个远房表舅，自己的儿子就喊着九莲菩萨显灵，嗝屁了。还能怎么办？自己几口子总不能不睡觉吧，再抄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让人给勒死在床上了。更何况京营还在这帮勋贵手里呢，要造起反来，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杨毅看着崇祯发呆，也不禁感慨，同行内不是有句话叫做“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去送外卖。”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创业尚且如此艰辛，守业更是何其难也。身旁全是前任留下来的人精，这个动不得，那个也动不得。还有一堆条条框框拴着绑着，要想动一下，一堆人蹦出来高寒祖制不可违！相邀培养两个贴心的能臣干吏，这个让人抓住把柄弹劾下去，那个又没能力办好差事，其他的只顾往家搂银子。难啊，真的太难了。
“先生，事已至此，又有何良策挽救大明于危亡。”自杀过一次的人，一般很难提起勇气再死一次的勇气，既然这位自称神仙的跑来献策，那肯定是有一番说辞的。
“要救亡图存，那自然得靠马列——”杨毅差点说顺嘴了，连忙岔开话题道：“此事自当从长计议，陛下，既已敢于以身殉国，何不留此有用之身，大明还有半壁江山，天下也还有万万生民，仍有与之一搏之力。”杨毅看过诸多明末小说，自然都为最后一个汉家皇帝惋惜不已，若大明不亡，哪来后面诸多事情，此时见到活人，自然真心想要帮上一把。
崇祯杀了妻女，本就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可现下听得杨毅这一番话，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叉，他原本也有南下南京的意思，可拿到朝会上一仪，这些安家在京师的大臣哪个愿意随他走，就连自己的老嫂子张皇后也拿宗庙说事，那首辅陈演更是一问一个不吱声，摆明了在迁都问题上对抗到底，最后还是指使光时亨出来打擂台。以至于最后全家生生困在京城。今天要是走了，那岂不是老婆孩子都白杀了。想到此处又开始犹豫起来，人终究是要脸的，要不自己还是死了的好。
杨毅见崇祯变得犹犹豫豫，只好加大药量：“我日来夜观天象，五年内，大灾必止，瘟疫消散，到时候风调雨顺，万象一新，只要能逃得了今日一劫——为大明再续国祚，他日九泉之下，见了列祖列宗也不至于披发覆面无颜以对。”要是有根拂尘就好了，哪怕是有个葫芦呢，那样装起来也自然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