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却好似没听见杨毅的话一般,仍暗自想到:去留都南京?那可是东林党的地盘,朕去了,多半也会被那帮臣子玩得团团转,在北京丢一次仍不够,还得跑到南京去再丢一次?这不成了光屁股拉磨,转着圈丢人嘛?咱们朱家那么多王爷,这保全江山的事情,也不是非朕不可。
见崇祯仍然举棋不定,杨毅也急了,只有祭出最强话术:“陛下,想不想看到明天李自成进京了,发现府库空空如也,可以跑耗子,他会怎么办?”
“他会怎么办?”崇祯愣了一下,污染想起李自成的做派来,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攻克洛阳,杀了他的叔叔福王朱常洵,不光抄了福王的家,最后还把福王和他家的鹿一起炖了,弄成一锅“福禄宴”,与闯军将士共享。
这得到钱粮了还如此心狠手辣,那要没有钱粮……崇祯心里不由打了个激灵,新到:“与其被煮死,那还不如吊死的好。”
眼见崇祯又要乱想,杨毅只好自己回答道:“如果陛下不在了,他李自成又在府库内寻不着钱粮,自然只有拿有钱粮的开刀了。这事儿陛下做不出来,李自成可是做得出来的,您就不想看看魏藻德、朱纯臣之流在李自成手下能过的了几招?”
一听这话,崇祯蹭的一下,立刻就恢复了神采,他至死都在怪“诸臣误我”,对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自然是恨之入骨,当下咬牙切齿的说道“魏藻德、陈演、朱纯臣,对对对,就是这帮人害得朕国破家亡,不错,朕就是要看看,没了朕,你们这帮忠贞不二,两袖清风,满口仁义道德的大臣又有几两硬骨头。”
对,就是这神态,就是这表情,好好的跟着咱们流亡,这才是你该做的事情。杨毅继续加码:“听说闯军喜欢拷饷,陛下难道不想看着这些人家破人亡?”
“好!先生说得不错!”崇祯福至心灵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如若李闯还要做一锅罪臣宴,朕就是死了,也要尝上一尝!”
一旁回过味儿来的王承恩眼见自己的主子又不想死了,那,可太好了,那样,自己也不用陪着死了啊,眼睛一转,适时的插话道:“陛下,若不殉国,可以仿建文旧事啊……”
崇祯转头盯住王承恩:“何为建文旧事?”
王承恩四下一看,没看见其他人的窥视,又狠狠的盯了庄楚、杨毅二人一眼,却见二人仍然不识趣的傻站在那里,一副热切吃瓜的表情,便拉着崇祯,避开二人低声说道:“陛下,当年成祖爷爷靖难,建文就是点燃宫殿,由暗道离开南京皇城的,故此,成祖爷在修建北京城皇城的时候也是预留了暗道,直通紫禁城外的。后来万历爷爷修建寿皇宫,又把地道延长到了皇城之外,以备不时之需。陛下,此事难道不知情?”
崇祯傻了:“若有此事,朕为何不知?”
王承恩也懵了:“难道天启帝未与陛下说过?”见崇祯一副茫然的样子,恍然道:“难不成泰昌爷走得太快,没来得及给天启帝交代?”
泰昌就是万历那不待见的儿子,天启、崇祯二人的父皇,明末三大案中红丸案里吃红丸把自己吃死的皇上,这倒霉皇帝登基不到二十九天就把自己玩死了,也算明朝帝王里一等一的人才。
紫禁城里有密道,自己不知道,反而是一个太监来告诉自己,崇祯傻眼了,愣愣的盯着王承恩:“你是如何得知?”
“秉笔太监服侍皇爷,宫中自有规矩相传。”王承恩一付快夸夸我的表情。
“那里何不早说?”崇祯脸上已经有了寒霜。
“奴婢见陛下从未提及此事,只当陛下一心殉国……”王承恩话还没说完,崇祯的大耳刮子便结结实实的印在了他的脸上,紧跟着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不开眼的东西……朕早晚被你坑死……朕的皇后……朕的女儿……都让你个阉货给坑死了……”崇祯一边骂,一边踢打,直打得王承恩缩成一团。
杨毅和庄楚在一旁看着,虽然不知道两人说的什么,但就这情形,难能不明白个中原委,杨毅不禁扶额道:“原来看书看到这一段,一直觉得莫名其妙,这么宏伟的北京城都建起来了,统治者竟然忘了给自己留一条密道逃生,现在算是明白了,崇祯留这么个实心眼的太监在身边,委实是死得不冤。”
其实这也不能怪王承恩,就崇祯那翻脸不认人的性格,敢给他出主意想办法的大臣从崇祯二年的袁崇焕死到了崇祯十六年的孙传庭。崇祯的处事原则是,主意是你出的,出了问题就请你上路。这十七年来,死在他手上的大臣多了去了。一来二去,他身边这些太监早就养成了“你不拿主意,我就不执行”的习惯。所以,崇祯没说要跑,他王承恩就当你是要殉国,随时准备送你上路,现在崇祯又舍不得死了,王承恩同样可以送你上路。
庄楚和杨毅之前想的就是忽悠得崇祯打消轻生的念头,乖乖的跟着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图后事。此刻见王承恩那里居然有现成的脱逃方案,还是皇家御用,自然比躲到自己家里好多了。二人不禁欣慰的互相撞了撞肩膀,揣着手看崇祯在王承恩身上发泄怒火。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庄楚见崇祯发泄得差不多了,手上也没劲儿了,这才装模作样的上去求情道“陛下要是把他打死了,我们也出不去啊!”
崇祯也知道不能真的打死王承恩,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便也收了手,低声喝道“还不带路。”
也亏得崇祯这一两天都在东奔西跑,体力透支,挨上这几拳几脚,看上去王承恩这把老骨头还能吃得消。听到这话,马上的爬起来,引着几人朝煤山后面的寿皇宫走去。
此时天光渐白,城外已经有嘈杂声传来,就在几人奔跑间,轰轰的炮声已在城外响起。几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转个弯,便到了寿皇宫。
北京城由内向外分为紫禁城,皇城,内城,外城,各城之间均有城墙相隔。最里边是紫禁城,也就是故宫,一圈城墙围住了皇帝居住和办公的地方,里面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皇极殿、乾清宫、慈宁宫等宫殿。外面一圈围墙围住的寺皇城,主要是为皇城提供服务的机构所在,太监的值房,皇家园林,太庙,社稷坛,景山,寿皇宫,以及各类作坊、御膳房、御用仓库等等就在这皇城内。再外面就是内城,帝国的行政中枢衙门、勋贵世家的王府、升斗小民的胡同,各类仓库、市集杂糅其间。以上就是朱棣修的北京城了,后来修仙皇帝嘉靖修外城,修到一半发现没钱了,就只修了南边一面,所以明代北京城就是一个上下两口紧挨在一块的吕字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