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养性，很好，你家到底是世受皇恩啊。咱家还以为你锦衣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准备投闯，哪儿知道你们还有后手。哼，你锦衣卫对得起皇爷，咱们东厂更不是孬种！”王之心抬头看着大堂上的岳飞像，上前拜了几拜，低声道：“皇爷，但有老奴一口气在，定当护得三位皇子周全！”随后起身，穿过已经空无一人的东厂衙门，来到平日里休息的值房。
此时厢房内，十五岁的太子朱慈烺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他的两个弟弟昨晚上哭了一宿，好不容易睡着。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朱慈烺警惕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太子爷，是奴婢。”王之心看着双眼通红的朱慈烺，不由得又心痛几分。
“王……爷爷，您叫我慈烺便是。”崇祯昨日可是对这三兄弟交代过了，以后不能以太子自居，见人还得客气几分。眼见王之心年纪大，朱慈烺便开始叫爷爷。
“可死不得。”王之心哪儿敢让太子爷叫自居爷爷，但要将几人藏起来，自然也不能由着原来的叫法，只好道：“慈烺，现在咱们流落在外，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你就叫咱家王大爷吧。”
“好，王大爷，我父皇。”
“慈烺啊，你爹爹没事儿了，叫醒你兄弟，跟王大爷去个地方，藏起来，这诺大的北京城，还没咱们东厂藏不了的人。”王之心一边说，一边换上平民衣衫，见几位皇子都已经醒了，便拉着两个小皇子：安慰道：“慈炯，慈炤别怕，你家爹爹也还活着，你们啊，先跟王大爷去个地方住几天。等着北京城安静下来，王大爷就带你们去找爹爹。”
“真的？”两位小皇子虽然不大，但也依稀懂得些事理，听王之心这么一说，也不免高兴起来。
“真的，王大爷可不骗人，不过您几位可得听话才行，咱们得躲好些，别让那些坏人抓住了。”几人说话间便出了东厂大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北京城错综复杂的胡同中。
寿皇殿烧起来，就跟一根大火炬似的，照亮了紫禁城东北角楼，值守城墙的锦衣卫和太监看着北边浓烟滚滚，不由得三三两两的依着城墙垛子看热闹。
“哪个不开眼的把寿皇殿给点了？这下怕是性命不保啰。”
“这都啥时候了，谁还来管这些。”
“寿皇宫的人呢？也不见出来救火。”
“是啊，没人去通知锦衣卫吗？”
“咱就是锦衣卫，这不都在守城墙嘛，你们太监干嘛不去？”
“我们这不在帮你守城嘛。”
“你别说哈，这事儿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好像……那啥来着？”
“你是说建文旧事？”
“不知道，我没说！”说话的锦衣卫突然像见了鬼似的跑开了。
“乱嚼舌根，都不想活了是吧！”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沉着脸走过来喝骂道，他也是被火光吸引，跑过来看热闹的。
“咦，这不是阿大、阿二嘛？不过，这扛着两人是干嘛的？”之前那锦衣卫还没发觉问题，兀自看着城下的怪事在那儿说道。
骆养性顺着那人的手指看过去，晨光之下，只见两个东厂番子各扛着一人，正在紫禁城外朝寿皇宫跑，此时天已大亮，二人一模一样的身形，可不就是王之心那贴身双胞胎护卫。两人怪异的举动牵动着城墙上众人的视线，不一会儿，消失在煤山的转角处。
比起无能的庄楚和杨毅，他们不愧是东厂的得力干将，就算扛着个人也能健步如飞，互相配合之下，一提一纵就越过了寿皇宫三丈高的宫墙。然后一人一脚，把两具尸体踢进了寿皇殿中央。
没过多久，这两人又再次出现在城墙上众人的视线中，只是扛着的两人没了。
这是在干嘛？毁尸灭迹？李代桃僵？
骆养性都看傻啦！
转头看着那些在城墙上围观的锦衣卫和太监，大家一起把额头拍的直响。有之前建文旧事的传言在前，现在谁还不知道这两人在干嘛。现在，做这事儿都不避人了吗？
“啧啧啧！”骆养性直咂舌：“到底是东厂家奴啊，这是给他主子擦屁股来了。崇祯还把皇子交到了你手上，这样算起来可不得了，那可是诸葛丞相一般的托孤之臣了。
可是这世上，很多事情是不能细想的，慢慢的，骆养性觉得不对味了。王之心，你他娘的混蛋！本来皇宫起火就够让人怀疑了，你这光天化日的扔两个人进去是几个意思？咱们锦衣卫和东厂本来就与李闯那边有嫌隙，你这样搞，东厂是不可能投闯了，那前朝的皇帝都没死，李自成就是心再大，也不可能用这批太监了。
“可你不能这么害我锦衣卫啊！这么多人看着，到时候闯王问起来，我报是不报？我若报了，是不是还得去抓？我若抓不住，是不是就得死？我若不报，这么多人看着，是不是还是得死。”
骆养性想到这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了不起，你清高，你不投闯，咱们锦衣卫可得过日子啊。现在怎么办？要是投闯，只怕第一件事就是抓崇祯，”毕竟锦衣卫就是干这个的，纳投名状也得是这事儿。这偌大的北京城，他朱家十几代经营，等我去抓，他怕不是已经跑到通州了，我还抓得住个毛。
想到这里，骆养性看了看四周的锦衣卫和太监，哪知这些锦衣卫和太监早就离他远远的了，更有甚者已经下了城墙。是啊，既然皇上都不在了。谁爱守这破城墙谁守。早下班，保狗命，那才是真理。那几个刚才跟他站在一起吃瓜的，更是跑得飞快，毕竟这事儿，不能想得太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了脑袋。
这时候还有守皇城的千户陆陆续续赶了过来。毕竟灭火也是锦衣卫的职责，有热闹也是要来看看的。
只可惜有些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来了的千户都傻站在那里，因为骆养性丢了一句话就走了。
“大明亡了，我骆家世受皇恩，不能为国杀贼，只能一死报君恩。诸君好自为之。”
那儿不能死，这城墙上跳下去，绝对死的不能再死。何必走呢，这句话让来的千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指挥使大人真有殉国的心思，哥几个直接切了当太监好不好。
这几个千户后来问了城墙上当值的小旗，一听什么建文旧事，这几个千户二话不说也要回去殉国。看玩笑，朱家皇帝要好抓，那三保太监就不会死在那什么爪哇国了。再说死在咱们手上的闯军可不少，咱们要是落到他们手上那能讨得了好？现在顶雷的也跑了，咱们这些小虾米杵在这儿不是等死吗。北京城那么大，能藏下他皇帝老儿、东厂提督，锦衣卫指挥使，就藏不住咱们几个千户？还是早点回家“好自为之”的好。几个千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转瞬间便鸟兽散了。